这些大人物如此风度,让堂中不少人目睹耳闻之后不由神驰魂摇……也让陈登和徐庶愈发无地自容。
“其实卫将军近来别的都还好,就是上个月河北忽然地震,有些繁忙罢了。”王朗是个老实人,不免认真作答。
“地震一事,那些腐儒没有说话吗?”刘备正色相对。“我兄是如何应对的?我记得他少年时便对这些天象归于人的事情显得厌恶。”
“确实如此。”王朗坦诚以告。“地震以后,卫将军发出公告,说这种事情是天地之常态,而人定胜天,尽力去恢复生产便是……然后大学中不免引起争论,还有大儒上书卫将军,请他停止在漳水修建铜雀台,连去年搬来大学任教的蔡伯喈蔡公也亲自去劝谏。”
“那我兄是如何应对的呢?”刘备愈发好奇。
“置之不理。”王朗一时苦笑。“铜雀台也没停……”
刘备闻言一时疑惑。
见到新任左将军刘玄德如此表情,旁边一人立即拢手嗤笑:“卫将军素称礼贤下士,知错便改,而且简朴尚德,可如今一边大兴土木,一边阻塞言路,何谈英明?而且天人感应之论乃是儒家正道,卫将军总督河北,偏偏地震发于河北,这难道不是说天意恶之吗?”
刘备微微蹙眉,一时没有作声。
“便是以天人感应而言,此亦谬言也!”就在此时,一人忽然扶剑上前,抢在王朗身前昂然斥责,众人抬眼看去,却正是这些年颇有名声的郭嘉郭奉孝,其人中午之前进来时便做过介绍的。
“何谈谬言?!”曹宏偷偷打量了一眼刘备,见到对方也同样面色好奇,方才迎面昂然对上。“愿闻足下高见!”
“其一,自桓灵乱政以来,国家倾覆,天下崩坏,四维皆散,若论天人感应,当时天下才是真的混沌一片!战乱、饥荒、叛逆、瘟疫、地震、洪水……这些事情会少吗?只是兵祸连结,太过明显,而人在其中活命都难,谁又会在意和记载什么灾异呢?这些异象和灾祸也只能随乱世没于混沌之中,落得无人察无人管无人问罢了!”郭嘉向前来到堂中,只在陶谦身前立住,然后回身环顾左右,慷慨作答。“而卫将军代掌国政这些年,使天下全然混沌至于今日一场地震便为人所察,是功绩呢,还是罪责,徐州诸君难道真的不懂吗?!你们中若真有所谓清直之人,又怎么会问出如此可笑之言呢?!”
堂中诸人俱皆变色,便是刘备在喘了一口粗气后也缓缓颔首:“昔日董卓乱政在内,四十路诸侯分野于外,至于今日天下稍作喘息,确实是我兄的功绩……又或者说,平定天下,使民稍安,此功绩吾兄甲于天下。”
郭嘉闻言忽然微笑,却看都不看刘备,只是盯着堂中诸多徐州人等继续言道:“而其二,便是大家上书卫将军行劝谏事了,那又如何呢?正所谓‘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之主;受国不详,是为天下王’,有了地震,大家不去怪罪左将军、奋武将军、安南将军(刘表)、安西将军(刘焉),不去怪罪太尉刘公、司空杨公(杨彪)、司徒皇甫公(皇甫嵩),只去怪罪卫将军,这难道不是因为天下人都知道这些年真正维系天下运行的是卫将军吗?!”
门外闷雷滚滚,堂中噤若寒蝉,便是刘备也陡然肃容,陶谦也扶额不语。
“在下才疏学浅,却也知道,天地日月四维运行皆有所系!”待到雷声滚过,郭奉孝继续睥睨而言。“而若徐州诸位忘了的话,我也不妨再提醒诸位一遍……自桓灵乱天下以来,天子年幼,不能理政,又逢董卓废立荼毒,当此时,收拾河山,鞭笞天下,代天子掌海内者,实卫将军一人也!今日天下得片刻安宁,尔等能坐于徐州井中观天地,妄议局势,也在于卫将军之恩德!”
堂外门侧,徐庶几次握紧腰中之剑,几次又颓然松开……因为他本能的想在心中驳斥此人,却居然无所得,其人言语看似诡辩,但其实是有一番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