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洛中时,正如文琪刚才想要招揽成公实荣与庞德一般,大将军也想招揽于我,你知道我怎么回答的吗?”
“想必是拒绝了。”
“非也,我当时问他,大将军能诛宦否?”韩遂从容叙述道。
而公孙珣不禁一怔,便是座中吕范、娄圭、戏忠也纷纷一愣,而站在自家太守侧后方一动不动的司马朗此时居然已经开始慌乱——公孙珣能够明显听到这小子杂乱的呼吸声。
“那大将军是如何答的?”公孙珣心中冷笑,面上去殊无表情。
“大将军和他身边诸位名士没有回答。”韩遂双手一摊。“所以我和成公实荣还有庞德,便直接出洛了……走到河边上的时候,看到大河结冰,这才心中一动,踏冰来访文琪。”
“然后呢?”公孙珣愈发不耐烦了。“大将军都不回答,文约兄为何以为我会回答?”
“因为我觉得文琪能懂我的心意。”韩遂再度黯然。“文琪,我知道于你们而言,此话未免可笑,更有驱使尔等为天下人火中取栗之意……但此番我是真没办法了,思来想去,只有诛宦一条路!”
“愿闻其详。”
“十年前,我曾与文琪说过,说洛阳士人大员都不把我们凉州当回事,真正乱天下的乃是他们。”
“言犹在耳。”
“今日其实我也是这么看的。”韩遂缓缓言道。“但为官十年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天下想要安定终究还是离不开他们这些中枢士人的,还是要依仗他们的,最起码凉州这里想要安稳,还是要靠他们才行……原因很简单,凉州终究不能离开中枢,中枢也不可能放弃凉州,而中枢这里,这些士人无论如何都总比那些阉宦要强上三分吧?!前者终究还有三分是才德之士,后者九分都是强取豪夺之辈!”
公孙珣微微颔首,却是心中已经明白了对方的逻辑。
“文琪,现在的问题是,士人、阉宦已经势不两立了,我不是说那些士人当政就如何如何,我也不大信!可是若不能铲除阉宦,他们便会斗争不休,连半点正事都不愿意做!届时我们凉州只有死路一条!”言至此处,韩遂几乎眼圈一红。“地方艰难到那种地步,朝中却只顾争权夺利,视我等边郡之辈为无物……而我思来想去,唯一能破局的法子,竟然是要助其中一方去争权夺利,帮他们大获全胜……文琪,这便是我们凉州士人可悲之处了,也是我明知大将军与你都不大可能此时诛宦也还要恳请你们的缘故了……文琪,还请你务必救一救我们。”
言罢,韩遂起身来到堂中,对着公孙珣俯身大礼相拜,而一直没做声的庞德与成公英也再度起身,跟着韩遂大拜在前。
堂中一时鸦雀无声,便是吕范几人也只是眼神相会,然后兀自对着公孙珣微微摇头示意。
公孙珣端起已经渐渐凉下去的姜汤轻啜一口,方才轻声问道:“凉州必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