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也正常,最近这位卢老师不就是一直忙着呼朋唤友吗?恐怕每天都要看不知道多少这样的书信。
“不必拘礼,随便坐吧?”卢植将手中的丝帛折叠起来,然后放到了床头上的一个盒子里……果然,箱子里面这样的丝帛竟然是成摞的,而且也放了石灰包去潮,可见这位海内名儒交游之广阔。
“不瞒老师。”公孙珣起身后坐到了旧式床榻对面的一个小几凳上,这种家具组合估计也就是这里才能见到。“我母亲刚刚从辽西捎来一封家书。”
“哦?”卢植稍微表达了一丝关注。“不知道家乡近来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这种关注是非常正常的,毕竟这年头的通讯水平太低,所以分隔两地时对任何能获取信息的途径都比较重视。
“是这样的。”公孙珣正色道。“家母在信中说道,自从去年年底鲜卑寇边连续遭遇反击以后,双方摩擦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日益严重。且因为我家中有安利号的缘故,母亲说她能切身感觉到,这次的紧张与对立恐怕不止于一州一郡,就不知道会不会有大的战事发生……”
“令堂所想恐怕是对的。”哪怕是坐在床上,卢植身形笔直。“再过两年,大汉与鲜卑怕是免不了一场大兵灾了。”
“敢问卢师这是为何呢?”公孙珣认真请教道。“只是因为那两战引发的余波吗?”
“当然不是。”卢植稍微顿了一下,然后才解释道。“从国势上来说,大汉立国数百年,带甲百万,四夷宾服,堪称巍然巨物。而鲜卑虽然不过初兴二十年,但却也有万里国疆,十万控弦之士。所谓一旧一新,两强并立,新兴者必然要挑战旧者,以图霸权。而从两国主政者来看,檀石槐虽然只是一介鲜卑野人,可自他起兵以来,凡二十年,北驱丁零,南压匈奴,东镇扶余,西进乌苏,一统鲜卑,建制称国,自先帝时起就是天下间公认的枭雄人物,先帝去世后,其威名更是无人可制,以至于我大汉边疆万里,却多是被鲜卑人压着打!而另一边,今上登基八年,已然加冠成年……”
卢植的话适时的停了下来,但公孙珣却已经连连点头,对方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也很透彻了——从国家政权角度来看,新生的鲜卑想要继续获取发展空间的话,必须也只能不断的挑战大汉;而从双方主政者角度来看,却是恰恰相反,因为刚刚亲政不久的大汉皇帝想要获得权威的话,似乎没有一个目标比鲜卑和檀石槐更有效率。
两两相加,再加上底层的摩擦已经持续了十余年,边郡也好,鲜卑各部落也好,恐怕都积攒了不少仇恨与怒火。
那么这一仗,其实也就是等个契机了。
不过,这只公孙珣今晚的第一个问题。
“还有一事。”公孙珣双手扶膝,微微躬身道。
“讲来。”卢植依旧干脆。
“老师,”公孙珣直起身子认真问道。“今文古文之争延续近三百年,前一百余年倒也罢了,这后一百余年,古文兼容包蓄日渐做大,今文却抱残守缺愈发不堪,这些事情人尽皆知,可为什么三百年间古文却始终不能成为主流官学呢?甚至想在其中取得一席之地都难!其中到底是什么缘故?”
卢植眯起眼睛,目视自己的这个学生良久,这才开口道:“你觉得是什么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