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的屋代政国见藤堂虎高已拖住敌军,忙分出一队人手,前去清理拦路的木、石,好方便后续大队人马攻营。
营砦立在高阜,土道两边都是滚坡,搬运不便,干脆直接被足轻从旁侧推下,木石滚落,声势浩大,甚至盖过了铁炮的轰鸣声。
真田幸隆叹道:“本多右近允果真不容小觑,一改前番做派,没想到将几十杆铁炮聚合一处使用后,威力竟然如此巨大,如雷火霹雳,无坚不摧。若有铁炮三千,哪里还有我等武士的存身之地,便是本家的赤备骑兵,在其面前也要倾亡覆灭!”
关东不比西国,铁炮到现在还是个稀罕玩意,一般大名军中装备百十杆已经是不小的规模,盖因铁炮价格不但昂贵,还易损坏,买回来往往用不上几次合战就会报废,若是开火时炸膛,使用者动辄非死即残,连足轻都不怎么愿意使用,这种既陌生又危险的武器。
山本晴幸游历列国,最远甚至去过铁炮最早的传入地,九州岛津家的种子岛,这等场面见得多了,事实上他为更了解铁炮的性能,不但作为铁炮侍,在战场上亲手使用过。
在西国时还作为浪人游势跟随毛利家征讨过西国霸主大内氏,比起敌我双方数万人野战相互厮杀,或者是攻守城砦上千杆铁炮对轰,眼前的这个场景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场面,他实在是见得多了。
山本晴幸笑道:“铁炮发射缓慢,准头还差,更难以持久使用,能第一次就射杀我军多名足轻,纯粹是占了数量上的齐射优势和运气,且来看吧,第二次、第三次怕是都未必能有多少杆铁炮开火。”
铁炮威力确实是大,但缺陷也正如山本晴幸所说,只在打个两三次,就很难形成齐射,只剩下三两声时断时续的鸣响,甚至发射时,还炸了一次膛,将那名使用的铁炮手当场炸死,整个脑袋都被炸的血肉模糊。
形式调转,反倒是弓手居多的藤堂虎高部,逐渐占了上风,反过来压制对手,已经击破最外围的栅栏,向二道营垒逼去。
这倒不是藤堂虎高部众如何骁勇,而是越后军主动弃守,徐徐退至二道防垒,待己方守卫一垒栅栏的残兵全都撤回后,一面黑幡猛然竖起,二道土垒的守军也早就准备好了防御工事,撑起长楯束栅,接连挡住两波强弓劲射,之后推动滚石檑木碾压下来。
新田三十郎武勇,披挂大铠,带着十於名足轻,刚翻过第一道栅栏后的土垒,正要向上追击,扬脸看到木、石坠落,忙不迭急往后退,有两个腿慢的足轻落后,没来得及退回到第一道土垒后面,被木、石轮流击中,一个被滚石砸中头部,一声都来不及吭就当场横死,另一个被檑木碾断大腿,倒地痛苦哀嚎。
新田三十郎想要过去营救,被一阵矢石迫退,越后军守兵故意不去射杀那名负伤足轻,任由他呻吟呼救,专门袭击忍不住冒险营救的武田军兵卒,以此来瓦解敌军士气。
真田幸隆心道:“此乃攻心之术,慈不掌兵,当使人用大弓杀此羸兵,震慑军心,驱催部众扛长楯强攻营垒,一鼓作气之下,如何不能破营!”
奈何藤堂虎高并无此军谋,或者说无有这等连自己人也不放过的狠辣。
连派人救了两次,也未成功,反倒又折损数人,一起倒地哀嚎。
“优柔寡断,以一羸弱残兵,折损数名勇士,如何能与之为谋?”对於这等小仁小义,真田幸隆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大为叹息,战机稍纵即逝,今日想要破营,恐怕是万万不能了。
战场另一方,岛崎八郎奋矛挥刀,催骑率部向信浓众后方冲去。可能是畏惧他的勇武,屋代政国这次没有亲自应战,而是点派了两名亲信武士,率领着二百於殿军队,前去迎击。
小山田信茂挥动军配,诹坊队上穗重清、高远队矢岛元纲,各自领命,率部众前去支援屋代政国。
加野津兄弟二人也不阻拦,各自带领百骑赤备分散包抄,持弓奔射,想用镝流马先将这五十於骑削弱,随后逐杀,如同围狩犬彘猎物一般,将其一网打尽。
山本晴幸患有眼疾,看不太清楚,站起身来,眇目远眺,看到五路烟尘滚滚,马嘶人吼,那员黑甲勇将一骑当先,五十从骑踵迹寻踪,冲踏敌阵。
山本晴幸蹒跚踱步,颇为惋惜的说道:“骁勇绝伦,昔乎不为本家所用,那纵然你是木曾项羽在世,亦要你犬死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