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一向一揆请誓书

长田盛氏比高师盛更饿,早上那又冷又馊的菜团子,他一个食脍精细的人怎么能吃得下去,这会儿正饿得发慌,见没人动筷子,干脆也不假充客气,伸手抓起一个鸡腿,躲到旁边狼吞虎咽的啃了起来。

“高庄头,你不知滨名家的人到底有多蛮横不讲理,仗着自己是名主就对村人百般刁难,威胁谁家交不出年贡,就要全部搬出村子,有多远滚多远,不但动手打了人,还把林村一户贫家的房子给点火烧了!”证弘和尚越说越激动,气愤地用手猛的连拍了好几下桌案。

“然后你们就来找我了?”

“俺们两村,也是没法子,别说平山乡,就是整个远江国,也没有听说谁家因为收成不好,缴纳不出年贡就得被赶走的,这不是在把俺们往绝路上逼嘛!”

高师盛接过状书,让两人先站起来说话,他这里没有那么大的规矩,不用总跪着回话,同时不解的问道:“居然有这种事情,为何不去堪解厅求助,或者直接向检非厅控告?找我递状书上去,不是多此一举嘛?”

堪解厅主管郡国内豪强的参勤交代,滨名家逃避如此多的赋税,只需把状书往判官面前一递,滨名家肯定是要被减封改易;无故殴打百姓,焚毁屋宅,属於民政事,也可以求助检非厅介入。

敷知郡奉行所,他根本就没有提,两厅设在郡治佐久城,奉行所那点权利早就被侵夺干净了,不被两厅官员参奏就不错了。

林村村縂是个中年老农,咬牙切齿地骂道:“往郡里去得路上,都有滨名家郎党把着,俺想去郡里告状,结果反被他们打了一顿,这才求证弘院主……”

高师盛这才注意到,林村的村縂满脸淤青,嘴角都被打破了,难怪说话一直含糊不清。

粗略看过,就大致明白事情的经过了,两份状书,除了写着求免内容外,就是痛斥滨名家这些年来的不法事,比如隐匿田产,欺男霸女,招揽亡命盗贼,私自开垦名田,诸如此类大小罪行多大二十多起。

“证弘院主,你写的这份起状书写的抑扬顿挫,条理清晰。”

“郡里可能受审?”

“这些事情,应当都是村人口述,院主执笔亲自写的吧?不然我想不可能写的这么详细,情理恰当,义正辞严,不想院主的行书竟然如此俊逸,筋力老健,风骨洒落。字虽不连,气候相通;墨纵有馀,肥瘠相称。徐行缓步,令有规矩,称得上一派大家。”

“庄头好眼力,我就知道没有找错人。”证弘和尚受他一赞,很是自鸣得意,纵然知道自家书法没有评价说的那样好,还是十分高兴。

“是是是,庄头猜的不差,确实是俺们讲给证弘院主听的。”两位村縂不识字,都是黑乎乎的墨迹,也分不出好坏,更听不懂这几句品鉴,本能地跟着开口附和。

“三位可别恭维了,我只是说起请状书上的字写的好看,又没有说一定能让郡里受理,我劝你们还是赶紧把这状书毁了,当做从来见过为好。”

骏府讲究的是“息讼止争”,老百姓三天两头往郡里递状书,说明地方民风不好,郡守治理不当,更容易引起两厅判官注意,所以郡守很是讨厌那些争讼起衅的‘刁民’。

有的郡守在任内,时常会拿撺掇百姓闹事的揆首开刀立威,梅川院不就是如此想要讼告,反而被郡里的判官给查抄驱逐,杀人的净土真宗,因为认罪态度良好,反而小惩大诫,依旧逍遥法外,坐在这里跟本地庄头谈论如何讼告豪族。

说的这么直白,证弘和尚岂能听不出高师盛的言外之意,但他还是不想放弃,求问道:“高庄头,这里面莫非还有别的门道不成么?”

“证弘院主你写状书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保准能赢!”

“那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对律令很是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