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师盛一起身,肚子里就传来咕咕的响声。早上就吃了两个冷菜团,硬挨到中午,现在是真饿了。
这时候,证弘大和尚带着两个人顺着道南走了过来,那两个人一看穿着打扮,就知道是地里刨食的农人,同时也是净土真宗‘讲縂’里的门徒,神情拘谨,手里提着斋饭盒。
“阿弥陀佛,高庄头捎午吃了没有!”证弘和尚是个自来熟,主动凑上前笑容可掬地问道。
“还没,正打算回去在吃。”高师盛客气的招呼三人坐下,一边笑问道:“证弘院主,你怎么得闲来我这里,若是不嫌弃,待会跟我一起回庄所用饭。”
“在院中吃过饭了。”证弘和尚冲长田盛氏点头笑了一下权当见礼,随即开口道:“高庄头,这二位你可能不认得,他们是林村和下田村的村縂,前几日下大雨村里受了水灾,想请庄所帮着写份起请文,於是求贫僧帮忙引荐,和尚我也只好再厚颜,来求到高庄头你了。”
马扎没带多余的,长田盛氏急忙起身相让给证弘和尚,还殷勤地去拿碗去倒茶。
另外两人是头次见高师盛,看他衣着简朴,穿的只是最普通的褐衣素服,发髻高挽,脚下步履,单就穿戴而言,跟地里干活的寻常百姓也无太大的区别,但是容貌清朗,身形挺拔,虽只是随意而坐,自有一番武家子弟的威仪风采。
“高庄头,这是俺们村里的一点心意,乡下人手艺不行,还请千万不要嫌弃。”林村村縂得了证弘和尚眼神示意,忙将食盒放在案桌上打开,香味扑鼻而来,原来食盒里装的是仔细筛选过四五次后,用肉汤蒸出来的白米饭,上面铺了厚厚一层烧肉,肥瘦相间,让人看的食指大动。
不等高师盛开口,证弘和尚便按着肩膀,让他安心用饭,劝说道:“这是两村百姓的心意,庄头不要辜负了才是。”
“这……”
“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庄头说没吃晌饭么?还不赶紧把你们村准备的东西,拿过来!”
“哎哎哎,这是俺们村人的那份心意。”同样是来求起请文的下田村村縂缓过神,手忙脚乱的也把食盒奉上。
下田村带来的食盒不但大,还分上下两层,上层是一整只切好的烧鸡,下层里装的是关东煮,里面除了有昆布、香菇、腐竹皮这种素食,还有贡丸、鱼段、虾仁这种肉菜。
他们村受灾最严重,不但想免栋别钱、地子钱,还想免二分年贡,所以贿赂庄头的本钱,下得格外大。
“这才像样嘛!”证弘和尚岔开大腿坐在马扎上,笑眯眯地催促道:“庄头快吃吧,尝尝合不合口味。”
“诸位这么看着,让我怎么能吃得下,况且院主带二位村縂来寻我,定然是有事相求,还是先说说是怎么回事情吧。”
“我来之前也劝过,但他们都说不能空手来求人。”证弘和尚抿了口茶,用商量的语气说道:“庄头要不先看看,俺替他们写的这两份起请文合不合规矩?”
高师盛不置可否,两人见他没有拒绝,才各自从怀里掏出一份事先写好状书,桌案上没地方了,两人也不顾地上的泥水,直接跪在案前,小心翼翼地摊举在这位庄头面前,供他观览。
下田村村縂哀求道:“若是真有其他法子,俺们也不敢过来劳烦庄头,今年收成实在不好,滨名老爷不肯给俺们两村免年贡,思来想去,就只能求到您这里来了,还请庄头一定要施以援手!”
这番话说的条理通顺,一看就是证弘和尚教他这么说的。
林村和下田村都不是骏府直领,年贡到底缴纳多少,全是滨名家自己说了算,两人本来是想请证弘和尚去三日馆说项,可证弘和尚与滨名家并不熟悉,况且涉及到年贡,根本就不是几句话,就能减免的了。
净土真宗对自家门徒,向来是有求必应,一转身就让人准备好礼物,来高师盛这里相求,只要郡里同意了起请文,就可以拿着文书在跟滨名家据理力争。
就算不能完全按照郡里的批示,总也能减免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