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日常出行能步行,就绝不骑马乘车,生怕牲口累着。不坐舆轿倒不是他体恤下人,而是他并非武士公卿,没有坐舆轿的资格。
其四:饭食能省就省,不但克扣下人的伙食,发起狠来连自家老小都不放过。每天茶泡饭配萝卜干,还不管饱。好几次饿得孩子哇哇大哭,气的妻子都带儿女回了骏府城的娘家,说等他那天暴死,再让儿子回来继承家产。
“咳···咳!”高师盛本来正在饮茶,听得最后直接被呛住,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
在场众人同样瞠目结舌,委实难以置信,这样的豪商大户挥霍无度也就算了,居然还如此爱财如命。
高师盛心道:“难怪老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
不出骏府城,哪知道东海道还有这么一位古怪的人物,骏河到远江才二百来里,就开了这么大的眼,这要是上一趟京都,不定又能见到些甚么奇闻异事。
“那不知你大兄把钱存下来,都留着干什么?”这个问题,不但高师盛好奇,其他人也是一样。
“就是那堆没用的破烂货,‘伊势名刀’、‘奈良药师佛画像’、‘备前花瓶’,还有海外传入的‘吕宋南蛮茶壶’,光这四样就花了上百贯永乐钱,这些年扔进去的钱少说也要有数千贯!”长田盛氏也是满腹牢骚,对自己兄长这么精明的人物,却总心甘情愿被骏府城的那些狐朋狗友,哄骗走钱财的事情,极为不解。
“那你家兄长当真是风雅俊彦,不入俗流。”高师盛半真半假的夸口称赞道。
“庄头武家名门,什么没有见过?还是不要取笑了!”长田盛氏哪里听不出来,其中调笑的含义,他都替自己大兄羞臊,这哪里像是豪商大贾之家的家主,分明就是个败家子的做派。
‘伊势名刀’不必多说,肯定是假的,奈良作为宝刹云集的佛都,向外流出最有名的商品就是佛像画了,都说是得名僧开过光的佛像画,除了有驱邪镇宅的作用外,可能就是价格,非常贵这一个特点了。
日本瓷器自唐宋时期才传入进来,除了唐三彩、青瓷、白瓷和釉下彩瓷以外,主要就是浙江的越窑瓷。直到镰仓时期,濑户一个叫藤四郎景正的人从中原引入了技术,制造水壶、香炉、佛具等。
以后直到室町时代,除了濑户以外,信乐、常滑、丹波、备前、越前等地也能制造陶器了,被称作六大瓷窑。
备前烧是自鎌仓时代起,生产于备前国,和气郡伊部这个地方的陶器,与濑户烧及信乐烧并列齐名。与信乐烧一样,不上釉的素烧为其最大特色,略带赤褐色的素面质地,是备前烧自古以来的一大特征。
备前烧制作的茶具,在茶会使用前先预先过水,就能展现它原本的清亮美好,备前烧这种过水即美的特色,实在是不可多得,但花瓶就···啧啧···没听说过谁家花瓶还得天天水洗的。
最后的吕宋南蛮茶壶,高师盛品鉴不出好坏来,只是看着眼熟,似是在那处见过。再就是还知道,吕宋就是后来的菲律宾,现在是在西班牙人的控制之下,还联想到了不知是哪国人的三浦按针,只记得好像是因为船漏了,才在江户湾靠岸。
“我岂会有取笑之意!”高师盛正襟危坐,强忍笑意,故作严肃地答道:“我有一桩大生意欲与你家兄长详谈,不知权之介可否替我引荐?”
“家兄身体···”
“到了现在,还说这等话有何意思?见面后,我自有药可医治得了他的怪病!”长田盛氏话还没说完就被高师盛抬手拦住,故作不乐道。
“那好吧!家兄稍后若有言行不敬之处,还请勿怪。”长田盛氏见他执意坚持,无奈应允道:“诸位请跟俺来。”
说完转身,径往堂外走去,高师盛起身,紧随其后。
青木大膳三人,彼此对视一眼,面面相觑,都没明白这是演的哪一出能乐剧,赶紧起身追赶上去。
来时穿的草鞋、木屐沾满了污泥秽土,到了门口自有婢女服侍他们穿上新准备好的布履。
长田盛氏趁着这空歇儿,心中暗道:“庄头来得也是巧,正好九月是我持家主事,不然再晚两天进了十月份,恐怕连大门都进来。”
长田兄弟二人,不分家的前提就是有过书面协议。一年十二个月,每人各管六个月,一人一半,做到了真正地亲兄弟明算账。
因二月天数最少,谁也不愿意管双月,长田盛氏不愿意管双月,是想多吃几天像样得饭菜,长田利氏则是害怕自己兄弟多花钱。
最后两个人把全庄上下都聚集起来,当众抽签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