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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您已经答允了齐军过境,如果如今又因为墨家获胜而选择不借粮给齐,那么天下人都会觉得鲁国是个无信之国。”

“而您现在以齐国屠武城的理由不借粮给齐军,却依旧认为在齐国屠城之前您借路给齐没有错,那么天下人便会觉得:鲁国是君子之国,您之前借路是因为您遵守天下已有的规矩您没有错、现在您不借粮给齐那是因为您是仁义之君所以你还是没有错。”

鲁侯点点头,思考之后又道:“可是,我只怕我以齐人屠城为由而不借粮,天下诸侯皆以为我亲墨,这恐怕也不好吧?屠城便不借粮?屠城便要断交?这可不是天下的规矩啊。”

犁鉏大笑道:“君上为鲁君,季孙氏僭越封国不过几十年,您却已经忘了,武城那是鲁国的城邑啊。季孙氏封国之事,天子何曾许可?天子不许可,那费按理便是附庸,虽为国仍属鲁,一如萧之于宋、沛彭于宋。”

“鲁人被屠,您为此而反对给齐国借粮,天下诸侯谁人能说什么?”

鲁侯愕然道:“可你刚刚说……承认费大夫归齐乃是齐国内政,以此才能让墨家不能追究背弃非攻同盟的罪责……”

犁鉏摇头道:“君上,自郑伯射天子、楚人问鼎轻重、晋文邀天子田猎、三家分晋、田氏代齐,天下规矩已乱。”

“如今天下的义,多矣。义即规矩。”

“对您有利的义,您就承认。对您不利的义,您就不认。”

“您同意齐国过境,那是您承认天下间已有的土归大夫的规矩。按照这个规矩,您管不到费地的事。当然,若是鲁国有一日强大了,您当然可以不认这个规矩。”

“到了屠城这里,您又遵守的是天子封诸侯、诸侯立大夫的规矩。所以武城被屠,其实被屠的还是鲁人,此时天子封诸侯的规矩对您有利,您就承认这个规矩。”

“等到了非攻同盟那里,您又认同的是各国非攻、小国不战的义。因为这个义对您有利。”

“现在天下的义,并不能统一,所以没有可以遵守的一致的规矩。”

“以墨家全部的义为规矩,您做的不对。以周公留下的礼为规矩,您做的也不对。以儒生的义,您做的还不对。以诸侯征伐强者为霸的规矩,您又肯定不愿意承认……”

“可若把这些义只取其中的一部分,那么您做的这些都是合于义的。周天子一日不能够强盛到令自天子出,您就没错;墨家一日不能够让天下的义同于墨家的义,那您还是没错。”

“墨翟当年不是说过吗?义、利也。”

“如今天下杂义纷纷,百家争鸣,义不相统。对您有利的义,您就赞同;对您不利的,您就反对。百家不能归于一,义不能统一,那么您始终都是对的。今日鲁弱,非攻的义您就觉得很好;若一日鲁幅员千里兵车万乘,您还能觉得非攻的义是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