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联军的攻势,平州兵根本难以抵御,崔毖沿医巫闾和青山而设置,专用来封堵刘琨的防线,不过短短四日便即告破。随即慕容翰北取玄菟,慕容廆和刘琨则率主力直向辽东杀来。崔毖慌了,一方面遣使向高句丽求援,一方面派其侄崔焘前往联军军前,质问刘琨,说我等皆为晋室之臣,大司空因何不去收复幽、平,却联合慕容,来伐我平州啊?这不是亲痛仇快之事吗?
刘琨闻言,竟然一时语塞……乱世之中,虽属同一阵营,相互攻伐也是常事——比方说他当年与王浚相攻,石勒也曾兼并王弥——但终究不合道理。如今崔焘特以大义相责,刘琨也是要脸的人啊,不禁隐现愧惭之色。
好在温峤就在旁边儿,当即站起身来呵斥道:“大司空为国家重臣,荷御敌重任,既入平州,而汝叔不肯纳,反掘垒相阻,叛意昭彰,岂可不伐?待先定内乱,镇定平州后,大司空自会西进收复幽、并,何待汝之哓哓也?
“况且平州刺史之任,不过昔日王大司马所署,王大司马旋为羯贼所害,其奏未至洛阳,朝廷并无明命。则今汝叔窃据平州,绝无名分,何言同朝?不过山贼盗匪之流罢了,孰云不可伐啊?!”
一番话,说得崔焘是哑口无言。
第十四章 疑忌
崔焘被温峤斥退后,又跑去游说慕容廆,说愿意献出钱帛、牛羊若干,甚至于割让昌黎郡,以换取慕容氏退兵。慕容廆一口回绝了,还叫崔焘带话给崔毖,说:“为令叔计,降者上策,走者下策也。”
崔焘狼狈逃归襄平,禀报崔毖,崔毖无计可施,旋即得报,慕容兵已然踵迹崔焘之后,杀到了襄平城下……于是崔毖抛家弃小,独于十数骑东投高句丽去了。崔焘乃与前尚书郎高瞻一起打开城门,降于慕容氏军前。
慕容廆进城后,便即纵兵大掠,欲将士民、财帛,全都掳回老家去。温峤奉了刘琨之命,前去求恳,说:“平州虽下,句丽尚在其东,此前崔毖在时,便即岁岁侵扰。倘若将军尽取掳获而西,留空城于大司空,大司空必然难以守御,难道要待句丽兵临城下之时,再向将军求援不成吗?则是将军虽逐崔毖,而将平州不与大司空,却与句丽也。”
慕容廆砌辞狡辩道:“我乃东夷,所部掼劫掠,不易禁止,并非不愿大司空安居辽东啊。”乃将所掳人、货,释其半以归刘琨。
——至于慕容翰,既下玄菟,也大肆劫掠,刘琨、温峤就压根儿没招了。
刘琨既得平州,即遵从前诺,表慕容翰为北平郡守,慕容皝为辽西郡守。他命崔悦守昌黎郡,刘群守辽东国,刘演守玄菟郡——至于半岛上的乐浪、带方,连崔毖都伸不过手去,遑论如今才刚入州的刘大司空了。
渤海蓚人高瞻,字子前,少有俊才,光熙中补尚书郎,值永嘉乱起,返归乡梓,与其叔父高隐率数千家北徙幽州,依附王浚。继而因为王浚政令混乱,乃依崔毖,从之于辽东。在原本历史上,高瞻既降慕容,慕容廆命其为将军,高瞻却称疾不受——估计是自恃门高,不愿附夷——旋因宋该劝慕容廆除之,他心不自安,忧惧而终。但在这条时间线上,高瞻得到温峤的举荐,遂归刘琨,被任命为参军。
再说慕容廆才归本部,就接到了从拓跋部传来的裴该的私信,不久之后,远在襄平的刘琨也接到了又从慕容氏转来之信。刘琨不禁慨叹道:“惜哉,裴文约望我甚殷,但我初得平州,今岁安有余力西复幽州啊?”
高瞻读了裴该之信,却不禁双眉紧锁,他提醒刘琨道:“大司马致私信于明公,此非尊重明公也,恐怕是暗怀疑忌之心……”
刘琨闻言,不禁诧异,就问:“裴某亲笔奉书,言辞甚为恳切,虽无敬重尊长之礼,也持同殿为臣之数,卿怎么说是暗怀疑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