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弋仲解释说:“西去二三十里,沿汾水别有小路,可通介休城下,惜乎绝难行走,军不得过。”
陈安忙道:“彼一人既能过,则我兵也能行。虽然悬危,总比顿兵于此坚壁前要好吧。”走小道确实危险,只要赵军有一二百人堵在出口,不管进去多少晋人,都不能过,反倒会损兵折将。但是陈安说了:“信使既能偷过,可见赵人未必设防……”
他这会儿已经找军医拔掉了箭,包扎好了伤口。这种箭伤,换别人或许得将养个十天半月,陈将军却浑若无事,照样行走如风,两条小短腿倒得比谁都快。当即请令:“末将愿行小路,兜抄至张熊之后!”
第五十一章 乱世人不如犬
陈安请令,要走汾水河谷的小路,抄出西河郡去,刘央等反复规劝,此计悬危,陈安却异常执拗,反复固请——而且瞧那表情,听那话语,即便不得将令,他也要违令走这一遭,以期将功抵罪。刘央无奈之下,最终只得拣选五百精锐步卒,交付于他,并使负十日的口粮。但反复叮咛说:“若途中遇敌,千万退返,不可浪战啊!”
于是第二天一早,不等姚弋仲率部向山前堡垒发起突击,陈安就领着五百兵奔西边儿去了,午前来到山口,便即徒步而北。要说这条道儿,从前姚弋仲也曾在其中修堡防羯,所以前半程还是能够找到熟悉道路的向导的,至于接近西河郡的后半段,那就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啦。
其道南北百余里,但是沿着水势,曲折兜转,那就不少于一百五十里了。平地上步兵在没有太多辎重拖累,也不必防备敌人从侧翼发起袭击的前提下,走快点儿一日可七八十里,但逾山涉险,很多地方只能两人并排而过,速度就始终提不起来。陈安紧赶慢赶,头半天只入山二十多里,天就黑了——这种地形,他当然不敢打着火把赶夜路,只得原地和衣而卧——第二日一整个白昼,也才走了不到五十里而已。
可是第三天再上路后不久,迎面竟然撞见了两个平民百姓,士卒们本能地就执械冲将上去,吓得二人掉头就跑。可是狭道上根本就跑不快,行不多远,其中一人便即摔跌倒地,士卒趁机扑上去按住,剩下那人貌似不舍,只得转过身来,跪地求饶。
士卒们再一瞧这被按趴下的,竟然是名妇人,瞧上去也就二十多不到三十岁年纪,模样还算周正。
陈安闻报,好不容易从队伍正中偏前的位置挤了过来,此时士卒已将那两人全都按跪在地。陈安大咧咧地在山石上箕坐,厉声喝问道:“汝等是何处之人?经此小径,难道是想偷越边塞不成么?”
此时平阳属晋,而西河属赵,虽说各自都不承认对方政权,更没有边境条约,终究是不准许互相往来的。
二人中的男子,乃是那最先摔跌被擒的妇人的丈夫,急忙哆哆嗦嗦,拱手回复道:“小人等皆是介休晋民,陷身羯地,如今介休不可居,乃扶老携幼,南下投效王师,将军既是晋臣,还请勿杀我等……”
陈安一皱眉头,就问:“如何介休不可居啊?”
……
原来石虎留下张熊守备山口,自率大军逾山而归西河后,便即率领数千骑兵,匆促北上晋阳。他让张貉统领主力部队,暂驻介休,更须在山北筑垒设防,一方面接应张熊,另方面也防备晋人突破了山南堡垒后,一路杀向山北。
考虑到粮草问题,允许张熊调动部分兵马,再自介休北上,到太原郡的南部去。太原之南,汾水流注过一大泽,名为九泽,方圆数十里,水量充沛,因而九泽周边,向来是土地肥沃、人口繁盛之处,晋时便设置多县,包括西河的介休、中阳、隰城,还有太原的平陶、邬县、中都、京城等,密密麻麻,星罗棋布,其中如中都和京城,两县相距不过十数里地而以,站立城头,都可遥遥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