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也不前迎,就原地立马,摘下弓来,搭上一支大簇重箭,瞄准张貉胸膛,便是狠狠地一箭射去。
王泽终究是“劫火营”出身,跟随甄随既久,难免受其影响。实话说甄蛮子用兵貌似莽撞,其实胸中暗藏丘壑,对此能够瞧得明白的人还真不多;但那蛮子于战阵之上,搏杀敌将,也是从来不讲规矩的,可用矛刺便用矛刺,可用箭射便用箭射,只要能取对方首级,完全不在乎手段是否卑劣,对于这一点,王泽等熟识之人尽皆心知肚明。
尤其甄随闲来无事,往往在军中以较技或者授技为名,寻他将甚至小兵厮打,固然以他的本事,除非撞上裴熊、陈安,否则基本上都是碾压;可即便能够纯粹以力取胜吧,甄蛮子也偶尔会受本能驱使,间杂以诡道——王泽自然也是吃过亏的。
故此王泽一见张貉弛来,本能的反应就是——倘若甄督在此,将会如何应对啊?然后脑中设想,手就自然而然地动了起来,摘弓抽箭……
“嗖”的一声,羽箭破空而至,张貉大叫一声:“何其卑劣!”挥舞手中长矛,觑准箭之来势,奋力一搅,便即格落。王泽暗叫可惜,便即弃弓,提起矛来,正待前迎张貉——不可能对方直奔过来,你却立马而待啊,你也得利用坐骑形成一定的冲击力不是么——忽听身旁小校叫一声:“将军且看!”
王泽不由自主地循着小校所指的方向望去,不禁大吃一惊。随即张貉弛至面前,趁着王泽略略发愣的机会,便即狠狠一矛,当胸刺来……
第四十章 镫里藏身
石虎听闻晋军出营,急忙提矛上马,自大营弛向晋人南垒附近,打算亲临一线指挥战事。
羯军主营,本在尧祠以北近五里之外,与晋人北垒之间,尚且留出了二三里地的决战空间。不过其后见王泽固守其垒,不敢杀出去反击,石虎便将本营稍稍向前,逼近北垒,同时别设营寨十七座,几乎把整个尧祠团团围住。
加主营一共十八座营寨,疏密不等,其中尧祠西侧羯兵最少——你轻易也找不够船,我不怕你向西突围,妄图涉过汾水,逃入平阳城——然后是东面,晋人倘若退往襄陵,只须留下数千兵马监视、封堵即可,短时间内已成死棋。至于正当南北两垒的西北方向和正南方向,则羯军兵力最厚。
不过今天一大早,石虎便将南面将近半数的兵力北调,以充实北垒,防备晋人全力来攻,妄图复夺其垒。此际北垒尚未遇警,而且计算其兵力,应该也不至于出什么大岔子,因而石虎才急匆匆驰向南垒之外,以便监督张貉、郭荣打好今天这一仗。
可是才刚接近战场,突然接到张貉的急报,说晋人大举出垒南下,起码已经跑出来五六千人来了,分明不是前去接应粮秣,而是妄图突围逃跑!石虎闻报,大吃一惊,可是他不怪自己料敌不明,反倒痛骂王泽:“无胆匪类,怯懦一至于斯!”
当即传令给北垒的张熊、王华,要他们即刻向尧祠发起进攻,然后尽快突破尧祠方向的防御——张貉不是说跑出来五六千人吗,那估计还有断后之兵伏于祠中——前来增援南垒外之战!
随即石虎一抖手中长矛,便待前往接应张貉,旁边儿亲卫死死拦住:“大王不可轻涉险地啊!”
其实石虎为人蛮勇、轻脱,他自涉险地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比方说前些天以身为饵,驰骋于垒外,引诱晋人出垒来攻……但这诱饵瞧着确实可口,其中暗藏的钩子也极其锋利,想堂堂石赵太尉、太原王、并州都督既临阵前,岂可无人防护啊?固然为了诱敌,会把石虎身前的遮护略略撤开一些,但身后、身侧暗伏的精兵锐卒,自然不在少数。
石虎再勇,终究只是凡夫俗子而已,哪怕甄随在此,倘若孤家寡人一个,身旁没有亲兵掩护,却被敌军一轮搏命冲锋给团团围住了,照样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