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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校对版] 赤军 2240 字 2022-10-23

想到这里,甄随不禁满腔热血,如欲沸腾,左手五指摊开,掌心向上,掂啊掂的,在心中预估刘粲首级的份量。随即他略略偏过头去,轻声询问亲信部曲:“可带着酒么?”

军中原本禁酒,但身为大将,总归有点儿特权,只要不醉酒误事,司马发现了,也未必会上报,大都督知道了,也未必肯深责。甄随好酒,且为海量,等闲不醉,所以行军之时,常会命亲信私带一囊旨酒,以备解馋——反正就这一袋子,哪怕一口气吸干了,老爷也不会醉。

亲信听问,便即回答道:“酒有,只是无处去暖。”甄随说不用暖,凉的就成啊,就我这钢铸铁打的身躯,难道还会吃出病来不成么?当下接过亲信递过来的酒囊,拔了塞子,一口就灌下小半袋去。冷酒入喉,将胸头炽热略略浇息,他这才长舒一口气,笑道:“且回营安睡,明日一早,我率汝等破胡建功!”

……

甄随是不清楚,刘粲早命刘骥率兵去取蒲津,也就是蒲坂渡口,就理论上而言,区区数百晋卒守备的渡口,早就应该被攻下了。然而当刘粲率军抵近渡口之时,却悍然听闻,刘骥竟然尚未得手!

原由是陶侃早率舟船南下,泊于渡口之侧,候胡军抵近,便即乱箭齐发。水面作战,本以弓弩为强,故此他带着足够数量的箭支,刘骥远来仓促,急攻渡口,一时不防,竟被射退。

直到本日午后,刘骥才得以重整军势,再次发起对渡口的猛攻。胡兵高举大盾冒矢而前,与据垒的晋兵展开激烈的肉搏战,花费了很大的气力,渡口七垒,才克其三,然后天就逐渐昏暗下来了,无可再战。

故而刘粲到时,渡口基本上仍旧掌握在晋人手中,不禁气得他三尸神暴跳,心中把兄弟咒骂了无数遍。刘雅建议说,天色将黑,难再攻击,不如暂且下营,以待明日。然而估计明天晋人援军就会到了,且甄随尾随于后,其哨骑前出,多为胡骑所杀,双方大致距离也能够判断得出来。刘雅便即请令,说愿意率部旁出,尝试设伏以待甄随——“彼若急追不舍,或将为我所破。若破甄随,即裴该来,亦易为我所擒也。”

倘若还是平常的时间天黑,或许刘雅之计便可得售,但谁都料想不到今日天黑得比较早,甄随被迫早早止步下寨,刘雅于黑暗中远远望见坡上火光,终究不敢往攻,只得黯然而返。

其后不久,漆黑的夜空一声雷响,便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来。刘粲不禁顿足道:“此天欲亡我乎?!”

因为胡军比晋师强处,主要就在于骑兵数量,屠各皆有战马,匈奴六成是骑兵,总计不下万数——其实晋军骑兵也不在少,但多数都归“骐骥营”,以及文朗所统半数“部曲营”,见在郭默麾下,至于裴该和甄随,如今则骑不满千——刘粲还盼望着这些骑兵可以驰骋于平原之上,予晋人以沉重打击呢。倘若这小雨下一阵就停,还则罢了,若是延绵不绝,下一整晚,明日必然土地泥泞,不利于骑兵行动啊。

乔泰建议道:“不克渡口,众心终不得安;而若明日裴该、甄随等至,逼近下阵,恐怕我军也无暇再去攻渡,或将陷于死地。于今之计,当连夜冒雨往攻渡口堡垒,晋人见雨,必以为我不敢夜攻,难免疏忽,或可轻松取下。若得渡口,进退有据,则无惧裴该矣。”

刘粲深以为然——他如今也是被逼急了,在大荔城下,曾连屠各、匈奴精锐死伤数百都浑然不顾地全师猛攻,如今又何惧冒雨攻渡啊?损失再大又如何?只要能够保障退路,再立稳脚跟,死伤再众也是值得的。否则今日全生这些士卒,明日难免都要膏了晋人的刀锋,填了关中的沟壑!

于是命王腾、刘骥,率领氐、羌杂胡猛攻渡口晋垒,真说不上“轻松取下”,但激战将至半夜,伏尸数百,重创者倍之,终于还是夺占了渡口。主要是黑更半夜的,又当雨中,弓箭难以取准,陶侃的舟船就很难再配合陆地守御了。最终陶士行见渡口难守,被迫接应残余步兵下船,启碇而去。胡军来势甚急,落后的十多条舟船都被他们踊跃而登,杀尽舟中晋人,抢夺了过去。

不但夺取了渡口,还得着十多条船,刘粲等胡将之心,这才略微宁定了一些。

几乎就在胡军占据渡口的同时,雨也停了,地面虽然湿滑,倒还不算太过泥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