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陈安,领着秦州兵犹犹豫豫地,不敢快速挺进,并命探马远哨半日路程,以查胡军动向。当听说胡军大举南下,他当即便要掉头折返大荔去。部曲劝告说:“胡军多骑,而我多步,若无殿后,恐怕为其追及,奈何?”
陈安说让部众先撤——“我亲率汝等殿后可也!”
正好来时曾经路过一处已经撤空了的屯所,还残存些土垒、木栅,陈安便率二百骑倚屯而守。路松多率先追来,远远望见晋人旗帜,便即挥军猛扑上去。他骑着骏马,手舞长矛,身先士卒,高呼道:“汉将路松多在此,素闻甄随勇名,可敢与某较量否?”
陈安听了这话就有气,他固然钦敬甄随勇猛,不在自己之下,但——你就光知道一个甄随吗?实在小觑我晋家英雄!当即左刀右矛,策马出垒,呼喝道:“何必甄将军?某陇上陈安,来取胡将首级!”
二将在各自部曲遮护下,鞭马对冲,兵刃交磕之下,路松多就觉得臂膀略略发麻,心说此人看似瘦小,倒有好大力气!陈安之名,倒是也曾听说过,既然到此,可见裴该已经全得秦州了……即便不能杀败甄随,若能获取陈安首级,也算大功!
马打盘旋,顷刻间便是十数个回合。胡军虽众,跟随路松多冲锋的部曲却并不多——多数都于前数日折在了龙亭,或者回来之后被刘粲给砍了——陈安部曲则自陇上带来,都是常年跟随他的秦州骁勇之士,因而对面厮杀,反倒是晋人暂时占据了上风。
陈安知道胡军还有大队在后,不敢久斗,于是卖个破绽,诱路松多挺矛来刺,他先以左手大刀遮开,然后右手长矛当胸直进。路松多论武艺本就比陈安略逊一筹,眼见无可躲避,只得将腰一折,仰身躺在了马背之上,敌矛堪堪自其鼻端擦过,吓得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陈安赞一声:“好骑术!”长矛下压,朝路松多面门狠抽了一记。只可惜本为捅刺,临时变招,力量并不甚大,若有时间先将矛杆扬起,再狠狠抽下,估计路松多当场就要头豁脑裂了。饶是如此,路松多也是从左腮直到右额,一片青紫,两马错镫后,他吓得不敢再战,拨转马头,便即落荒而逃。
主将既逃,胡军乃溃,陈安才待率领部众后撤,忽见又一部胡骑驰来,当先一员大将,金盔金甲,系着大红色披风,看似身份显贵。陈安按下刀、矛,摘弓搭箭,便是狠狠一箭当面射去,那将匆忙将脖子一缩,此箭正中头盔,当即震得他眼前金星乱冒……
陈安再放一箭,又中那将身后大旗,惊得四下胡兵急来遮护。陈安不禁仰天大笑,随即暴吼一声:“若敢近前一步,陈将军箭下再不容情!”
来将并非他人,正是靳康,见状惊悚,不敢急追。陈安这才率领部曲骑兵,弃了空屯,撒开马蹄,直追本军而去。
刘粲在后得报,说晋人已撤,唯余陈安等数百骑断后,击败了路松多,还险险射杀了靳康。他不禁犹疑,忙问:“可有见到甄随?”探马回报说,敌军确实高张甄随武卫将军的旗号,但未见其本人——大概是先撤了吧?
隔不多时,路松多狼狈逃归,刘粲大怒,便命将其囚禁军中,候破晋后,再加惩处。
眼看天色将晚,刘粲便命前军继续追赶,自己就在平原上立下大营。随即得报,说前两天跑去上洛水东岸侦察的探马,尽皆未归,不知何故。刘粲这才大惊道:“我中计矣,甄随必自洛西而北!”
诸将都说管他从哪儿走呢,他这一走,大荔城必然放空啊,咱们可以直取大荔去——殿下您可别再犹豫不决,首鼠两端了。刘粲说我没改主意,只是——“若甄随将大荔主力,兜绕至郃阳,与裴该内外夹击,恐怕乔车骑难以抵挡……若郭默再来,如何是好?我当严令乔车骑固守其垒,以死牵绊晋人为是,还是干脆撤了郃阳之围,唤其南来相合为好啊?”
右车骑将军王腾道:“当命乔将军死守不出,或可牵绊晋人,使我得以顺利攻克大荔城防。若召其来合,裴该出城踵迹而追,恐怕更加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