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形势,分明对曹嶷不利,那反复小人,未必就没有归晋之心,只是从前背叛过一回了,裴公肯定不信他。但裴公已归天子于洛,朝中未必就没有什么糊涂人,为拒石勒,会想到放曹嶷一马……郑先生是大儒,名声不仅仅青州响亮,也肯定能够影响到中原地区,有他居中奔走斡旋,曹嶷会不会有归晋的可能性呢?
不成,不能让曹嶷归晋!
当即唤来亲信,附耳密语,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亲信受命而去,骑快马追上了郑林,说我家将军方才一时激奋,对先生不恭,还请先生不要太过放在心上,今特奉上祖道之钱三百……
郑林昂首傲然道:“既不从我良言,又何必愧疚?钱便不需了。”可是他才刚一转身,几名兵卒就猛扑了上去,将郑林及其几名从人绳捆索绑,然后系上大石头,给沉入了胶水之中……
回来向苏峻禀报,苏峻一听啥,你们把他沉了胶水?胶水在密乡东面,这么说他是打算回东莱去,不是要去广固游说曹嶷的……罢了,管他回哪儿呢,沉就沉了吧!随即愤然道:“彼之所言,汝等方才也听到了?”
几名亲信说是,我们在帐内、帐外,尽皆听闻。
苏峻就问:“则此等人,混淆华夷之辨,要我与曹嶷约盟,汝等说,当杀不当杀?”
众人都道:“此人枉读圣贤之书,见识远不如将军,且有违大都督之教——自然当杀!”
苏峻先是点头,随即面色一变,嘱咐道:“然他终是青州大儒,惯会煽惑人心,适才之言,即便宣之于外,人亦未必肯信,反说我等污蔑于他。故此虽然当杀,汝等不可外泄此事,只当他归途中遇难可也。”
众皆躬身领命。
解决了郑林之后,苏峻手捏着鞠彭的来信,在帐内徘徊良久,又开始头疼了——我当何去何从啊?
鞠彭把东莱郡那么大一块肥肉拱手送到面前,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倘若我能够回到故乡,以东莱人对曹嶷的憎恶,相信旬日间便可招得数万大军!这些部队一心守护乡梓,未必能跟我跑多远,但若说去打广固,必然跟从。则有了这支兵马,我大可横行青州,即便一两年内把曹嶷给彻底灭了,都不再是空想啦。
可是我若前往东莱,就把后路给对方腾出来了,屯驻在平寿、营陵之间的曹军可以大踏步南下,把城阳郡再夺回去。我虽失城阳,却得东莱,本来也不算蚀本,然而城阳若失,曹军乃可进取东海、琅琊……就凭郗鉴手下那三千人,以及卞使君寥寥无几的郡兵,肯定拦不住啊。
徐州丢几个县是小事,若是连失大郡,我又该怎么向大都督交代呢?大都督派我东来,本不为夺青州,而是要我守护徐方,结果我自己去拿下了东莱郡,却把徐州给丢了大半,怎么算也不可能将功折罪啊!
即便不考虑大都督的雷霆之怒——终究距离太远,我还有挽回局势的可能——我军主力那些徐州老兵,必会因此而怨恨于我。东莱兵再悍勇,再跟曹嶷有仇,再是同乡,终究新得,且未加训练,拿这样两万个兵来,我也不肯交换两千徐州老兵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