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朝廷下诏,讨伐司马保,且裴该有亲自领兵往征蒯城之议。胡焱得信,急忙遣人悄悄地跑去通知胡崧,建议这位远房叔父还是投降为好——“今安定已归裴公所有,我等乡梓俱落人手,岂可与之为敌啊?倘若牵连同族,玉石俱焚,叔父有何面目归见祖宗于地下?”
胡崧急忙遣人秘往东方探查,得到的消息,裴该不来了,改以甄随为主将,率军两万(号称),来取蒯城。胡崧召聚众将商议,眼见诸人都有怯意,还有人直接提出来:官军势大,我等不若弃城,退回上邽去吧。胡崧知城不能守,干脆从了侄儿所请,递上降书。
不过公文里写得很冠冕堂皇,说我本是国家重将,受命跟随南阳王护守秦州,复来坐镇蒯城,本是职责所在。然而既然朝廷已经下诏讨伐南阳王,我当然不能跟从逆臣了,留在蒯城不走,是专为朝廷护守此县耳。如今官军既至,要经此去秦州讨伐逆臣,我自然开城,听从调遣。
说白了我这是正大光明的事儿,不能算投降,甚至不能叫反正,只是重新接受朝廷的垂直领导而已。
所以他也不主动出城来见甄随——因为甄随比他名位低啊——而仍留在城中,只派人出来送信,说我已经整治好宿营地,安排好粮草物资了,还请大军进驻;城内我也排下了酒宴,请甄将军入城宴饮。
甄随气势汹汹而来,却不费一刀一枪,就顺利打开了蒯城,但他心里可一点儿都不高兴——因为既没得着立功的机会,也不能刀头喋血,好好厮杀一场。心里郁闷,干脆回绝了胡崧的宴请,说要等后军抵达,一起进城。
当晚即宿于城外,只遣部分兵马入城去控扼住了西门。翌晨裴开、熊悌之、莫怀忠等率部赶到,甄随就问他们:“我意全当不知,杀入城去,一刀斫下那胡崧的首级,汝等以为如何啊?大都督曾说起过韩信之事,昔日有个老书生游说齐国投降,韩信却当不知,仍然猛攻齐地,终于得王于齐……是这么一回事儿吧?”
裴开连连摆手:“不可相提并论。昔日齐王乃敌国,而今胡将军是朝廷重将,且诏书只讨司马保,协从不论,岂可因此擅杀来降之胡将军?甄督慎勿为此事,否则必受裴公责罚!”
甄随心说我就知道你们不会答应,否则我昨晚就这么干了……
第五十一章 兵乱
胡崧主动投降,搞得甄随很被动。他平常跟莫怀忠的关系还算不错——主要是莫某比较油滑,常假意迎合甄蛮子——实在憋了满肚子的话无可倾吐,找个机会,借茶代酒,就跟莫怀忠倒了半天的苦水。
他说我本意攻下蒯城后,便即直取上邽,沿途搜掠散民之食,未必就能那么快断粮了。此去上邽,不到三百里路,走快点儿五日可至,等到大都督派人来传令退兵,我都能够摸着上邽的城门啦。秦州兵都是些弱鸡,说不定司马保不敢守城,会主动退却呢,那我不就独得大功了么?
可是胡崧这一投降,把我的计划给彻底打乱了。按我本意,权当不知,把胡崧脑袋一砍,城内的秦州兵全都给宰喽……但有裴开在,我又不好这么办。蒯城内秦州兵不杀尽,白白多了几千张嘴,搜其府库,粮草却不甚多……这肯定要跟咱们抢吃的呀,如何是好?
莫怀忠眼珠一转,就建议说:“不如请胡将军率部急归长安,彼等吃食,可于路自筹……”甄随闻言大喜,说好,就这么办了!
于是急匆匆去找裴开,跟他说我受命不仅仅攻下蒯城,还要进至秦州境内,去耀武扬威一番,若将胡崧和这些秦州旧兵带上,或者仍留蒯城,实在不放心啊——“彼等若复作乱,则我后路将为所断。”不如把他们赶到长安去吧,也别多带粮食,这没多余吃的,不怕他们路上反水。
裴开颔首道有理,便即应允了甄随所请,并且亲自前去与胡崧商议。胡崧不禁面有难色——他是想继续留在蒯城的,倘若遽然返回长安去,裴该会不会瞬间翻脸,罢其职衔,甚至于取其性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