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该专门挑在秋收之前发兵,谋图平定四郡国,就是因为地方兵马多为临时招募的农兵,在农忙时节必然不肯应征,即便应征,各思田土,士气也低,而他手下则多职业兵、半职业兵,无此牵累,胜算会比较大一些——四郡国兵马固然不放在眼中,但若彼等联络了氐、羌,再加上司马保,甚至再加上卢水胡呢?这些势力恩怨纠结,绝不和睦,却也要提防他们在强大外力压迫下竟然破天荒地会联起手来。
就好比当年曹操兵发关西,原计划去打汉中——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幌子——关中诸将都以为袭己,一时俱反。什么马超、韩遂、侯选、杨秋、马玩、梁兴……只有游戏里才会把他们做成一家势力,其实各不统属,尤其马超和韩遂还有杀亲之仇(韩遂曾攻杀马腾妻、子)。但是为了抵御曹操,十家兵马竟然就暂时联成了一气,马超甚至还跑去跟韩遂说:“今超弃父(其父马腾见在许昌为卫尉),以将军为父,将军亦当弃子(韩遂子也在许昌为人质),以超为子……”
故此谋势布局,要设想到最险恶的局面,无论把己方的长处增强多少倍,敌方的弱点放大多少倍,都不为过。此外裴该也担心他在长安几乎是坐吃山空的局面,则一旦四郡国得了今年的秋粮,势力将会稳步增长,若等秋后再动手就比较困难了。
时不我待,雍、秦未定,谈何积聚?还是先杀过一场再说吧!
然而这也给了苻光和苻突以借口,他们假装为难地说秋粮还没收呢,谁肯听命出兵啊?这对于游遐来说,本在意料之中,当下笑一笑:“也不必多,只为官军助声势可也。”
苻突说既然如此,倒也勉强能够拉出一两千兵马来,随即注目苻洪,说:“阿洪既为盟主,须得亲出,才可见对朝命的尊重——我兄弟留此为阿洪守备田园、家宅可也。”
苻洪颔首道:“如此,便有劳二位叔父了。”指指兄弟苻安和苻侯:“汝二人亦不必去,为我留后,诸事多听二位叔父教诲。”
……
当日晚间,苻洪秘密召见两个兄弟,对他们说:
“游校尉已与我明言,朝廷此番攻伐卢水胡,斯所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实朝中执政的裴公,欲一举而底定雍州各郡国耳。因而安定兵或不肯从命攻胡,反而会去阻拦北地兵入境,至于新平左袒、右袒,尚且不知。”
苻侯闻言大吃一惊,忙道:“如此说来,便只有阿兄这千余人,与陈将军千余人往攻卢水胡了?焉有胜算?阿兄还是不去为好!”
苻洪笑道:“无妨,游校尉已说得多部羌人,及鲜卑吐谷浑相助,则此去即便难以击败卢水胡,只要谨慎从事,亦不致大损。关键在于,羌人和鲜卑,为何会应朝廷之命,汝等可想过么?”
苻安道:“彭夫护受胡汉伪职,实为叛逆,众家应和发兵,是为向朝廷表示忠心……”
苻洪摇摇头:“那也须看这朝廷是否值得我等表示忠心,可肯与我等好处。汝等来前,游校尉便与我说起如今执政的裴公之事,本为清华显贵,名重天下,复又亲率强兵,自徐方一路杀来关西,半年之内,败刘粲、破刘曜、逐麴允、杀索綝,得执长安之政。倘若所言不实,我便走这一遭,虚应故事,也无损失;而若所言并无夸大,则裴公既平雍州后,必当兵向秦州,我等不先表示忠心,将来必受攻伐!
“且我虽为盟主,其实仰赖先父之名,与二叔之力,今二叔日益跋扈,不将我……我兄弟放在眼中。我此去即便不能破胡建功,亦可望朝廷赏赐名爵,若实得‘护氐校尉’号,则大义名分在手,诸部谁敢不服?那时欲除二贼,易如反掌——汝等且为我看好族人、堡寨、牛马、田亩,勿使二贼趁我不在而侵占之,待我归来,再收拾彼等可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