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闻言大惊,麴昌当即腿就软了,不禁委顿于地;吴皮扯着脖子叫道:“我等乃是麴公部属,裴公不可擅行军法!我尚有一语,还请裴公……”
裴该打断他的话,老实不客气地说道:“我有节旄在手,汝等何如人也,孰云不可行军法?!”
持节即可依军法行刑,不必上报朝廷,但不是说什么人都可以杀的,必须低于一定品级。然而吴皮官不过七品,只是麴允幕僚而已;麴昌虽然前为北地太守,但失地而逃,走依麴允,如今也可以当他是白身。故此裴该说了,你们是什么品级,我怎么就杀不得呢?
不由分说,便将二人推将出去。麴昌吓得肝胆俱裂,埋怨吴皮说:“卿所谓三寸不烂之舌安在啊?”吴皮流泪道:“彼不使我鼓唇摇舌,又如何说动之?”扯着嗓子大叫饶命,却根本没人理他。
不过最终只是处斩了吴皮而已。裴嶷对裴该说:“吴皮、王隐,无赖凶人也,贪赃弄权,关中嫉恨此辈者正多,杀之无妨。然麴昌终为麴大将军同族,留之尚有用处,还请暂赦其命。”于是在硬押着观看了吴皮人头落地之景后,才把裤子都已经湿了的麴昌给抬将回来,暂时羁押。
随即裴该就写信给麴允,说麴昌、吴皮,奉阁下之命来援大荔,却军行迟缓,失期后至,我为安军心,遂依军法将麴昌逮捕,将吴皮斩首——“其间或有委曲,为免伤吾与麴公之情,该请前往万年,向麴公当面谢罪。麴公其允。”连着吴皮的人头,一起送往万年。
第四十八章 不战、不降、不走
裴该没打算直接火并麴允,终究名不正、言不顺——同殿为臣,就算人家不发兵救援,你也没道理直接拔刀子啊——故此并吞五千兵,处斩吴皮,就是要激怒麴允,看他的反应。麴允若是一怒之下,先采取什么军事行动,那裴该就有借口了。
不过根据裴嶷、游遐等人的分析——“麴大将军温和无断,且城卑兵弱,必不敢挥师向我也。”他们估计麴允可能会采取三种策略:上策,遣使入朝,告裴该擅杀之罪。不过理论上来说,这状不大可能告得赢,麴忠克不过以此为借口,尝试恢复与索綝的和睦关系,好两家联手,共防裴该。
裴该闻言点点头:“若索、麴相合,确实不易应对。然而索巨秀专横跋扈,麴忠克与其嫌隙已深,彼等果能相合否?”他们要联手,早在刘曜前次领兵逼过来的时候就该联手啦,若能戮力同心,何惧胡虏?
不过也难说,某些人就是外战怯懦,内战英勇,把屁股卖给侵略者,却同时将刀尖指向同胞……“唯望王子赐等入长安,可以相机行事了。”
麴允的中策,是召集周边势力,联合抵御裴该。此策可行与否,也与上策相同,就理论上来说,关中各郡国守相,乃至上邽的南阳王司马保,当胡寇汹涌杀来时莫不坐壁上观,他们怎么可能还会听麴允的召集呢?但说不定人就偏生觉得胡寇可怕,即便能够战败胡寇的裴该就没那么可怕了……因为裴文约终究是世家子啊,做事是有底线的,你瞧他敢杀吴皮,就不敢杀麴昌,我等皆二千石,他又能拿我等如何?
裴该闻言笑笑:“彼等肯来最好,正如魏武之定关西,闻贼纷至而反喜,云:‘关中长远,若贼各依险阻,征之,不一二年不可定也;今皆来集,其众虽多,莫相归服,军无适主,一举可灭……’”我正好把他们一并收拾了,省多少事儿!
麴允的下策,是干脆认怂,遣使向裴该谢罪,说我御下不利,有误国事,裴文约你杀得好啊……但请把麴昌放回来,让我自己处罚成吗?倘若果然如此,裴该便可尝试收服麴允,并吞其众了。
他们谋划万全,就等麴允出招,可是谁想到左等、右等,万年方面平静如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裴嶷为此愁眉不展,游遐也觉不可思议——陶侃没反应,这种朝堂争斗,他压根儿就不想掺和——最终裴该一拍大腿,说算了,反正我这儿事情也已经办完了,麴允不来找我,那我主动去找他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