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悌之本来想劝说陆和,留下三分之一的兵马牵制胡军,剩下三分之二还是赶紧逃走为宜啊……总得给咱们营多保留一些实力下来。可是如今听了陆和的话,知道自己即便说了,也是白搭——按照陆和的意思,你临阵逃脱,就算活下来又有啥用?得在尸山血海里杀出来,那才能算是“武林营”的强兵种子!
他不禁干咽了一口口水:“此战无谋可用,唯有死斗而已……论起临阵搏杀,贤弟比我为强,便交与贤弟指挥好了。”
陆和点点头:“阿兄且安坐,我去前阵御敌,若有错失,阿兄再上可也。”
……
双方都是赶夜路过来的,士卒同样疲惫,故此胡军主力在渡过阴沟水之后,并没有立刻发起进攻,而是先安营立垒,略作休整,只有部分前出,排列阵势。刘丹命人砍伐树木,临时搭建了一座简陋的高橹,他扯着刘乂上得橹去,手搭凉篷,以观晋军阵列。
不过这会儿太阳才刚升起来,二刘面朝着阳光,非常晃眼,所以瞧了好一阵子,刘丹才略略颔首:“虽然不过两千人,却的是精锐。殿下请看……”接着便详细地向刘乂解说,对方的阵势排布得如何严整,各部之间对阵时可以如何策应……刘乂并非第一回上阵,但往前推,也只是少年时代曾被刘渊抱在膝上,远远地瞧过打仗而已,自从刘聪继位,就把他供在深宫里不放出外啦。他深知若想巩固自己的地位,必须通晓军事,因此便竖起耳朵,如饥似渴地聆听着刘丹的教诲。
听着听着,他不禁有些担心:“阿叔,我尝闻精兵锐卒,一可当十,如今敌既精锐,我方又多老弱,以及一些氐虏、羌贼而已,且不及敌之十倍,可有胜算么?”
刘丹捻须而笑:“殿下过虑了。确实,若我方只有老弱与氐、羌,恐难取胜,但尚有本部精兵与东宫护卫、老夫的部曲,总数不下五千,也是晋寇的两倍。平原决胜,骑可克步,我看敌方骑兵尚不足百,如何能拮抗我军?且敌队列森严,可见其将必有整兵之能,但能整兵者未必能将兵,能勇战者未必能耐苦战,能破寡者未必能敌众……晋人多怯懦,或许等我军骑兵一冲,彼阵便即散乱了。”
刘乂连连点头,但随即又问:“阿叔,白日初升,我等面东而立,视野不甚清晰啊。而且队列未整,倘若晋寇趁此机会抢先攻来,又当如何处?”
刘丹转过头来,笑对刘乂:“以寡临众,士气必沮,哪里还敢率先发起进攻呢?即便光文皇帝在时,遇此情状,也当以固守为是,不肯前出……”话音未落,就听刘乂惊呼道:“晋人动矣!”
刘丹闻言,不禁吃了一惊,急忙转头望去,当场就被朝阳晃花了老眼……他只好抬手拭泪,同时问刘乂:“敌前出多少人?阵列、速度如何?”
刘乂手搭凉篷,一边仔细观察,一边回复道:“约四五百人,前则长矛、刀盾,后则执弓,缓步而前……各有十数骑遮护两翼。”
刘丹怒道:“竖子,焉敢弄险!可急命氐、羌前出,蹴散其列!”
第八章 岂有中国人降胡之理
陆和明知道取胜的希望渺茫,即便想固守到援军抵达,也不乐观,他只想多杀几个胡虏,死了也好有垫背的……
其实说起来,陆和对胡人未见得有太大恶感。他出身在青州长广郡西北部,本是山中的猎户,生活虽然贫穷,倒也没什么烦忧,靠山吃山,即便官府也不大管得到自己——收税?老子往山里一躲,你们谁敢进来收?他那时候唯一的念想,就是什么时候能够娶到个媳妇儿,传宗接代,免得将来死后无人洒扫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