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甄随会有这种愿望吧,但他终究出身低,被自然摒弃在了主要宾客之外,都轮不到他靠近新人……
婚礼上的主要宾客,当然都是些贵族、士人了,上首为东海王司马裒,其后分别是陆晔、戴渊、陶侃等人,还有一位兖豫都督司马张敞。
等到应酬完了宾客,一对新人并肩而入洞房。裴该偏过脸去,望向荀氏女,就见她浓妆艳抹,几乎都瞧不清实际长相了,而且低垂着头,两只手拧在一起,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这可与当日宴间纵放,以及后室应答,有若天壤之别啊,裴该既觉得有点儿失望,多少也感觉有些好笑。
于是故意朝侧面一凑,贴近新娘。荀氏女貌似想向一旁缩,但是晃了晃身体,终于还是忍住了。裴该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柔荑,荀氏女挣了一挣,裴该差点儿脱手——力气果然不小啊。
他心中不禁冒出来一个古怪的念头:我将来在家中会不会受欺负呢?好在这年月别说键盘、主板了,就连搓衣板也还没发明呢……
对了,我可以发明挫衣板嘛。
转过头去吩咐侍女——大多是荀氏从娘家带来的,还有两名是裴氏所赠——“给夫人净了头面,卸了妆扮吧。”
等到荀氏洗干净了脸,与裴该一起踏上被褥——当然是地铺,这儿可没有裴该“发明”的大榻——裴该就把侍女们全都轰出去了。房门关闭后,他再次握住荀氏的手——这回荀氏没再挣——拉着对方缓缓坐下,然后压低声音问道:“既为夫妇,请问夫人可有名字么?”
理论上士人家庭的小姐都该有名字,但也并非绝对,有些人家就懒得起——反正也没什么人叫,好比裴该就始终不知道自家姑母究竟是什么名字——至于普通百姓家,则女子大多无名,甚至于连乳名都欠奉。
荀氏略略转过脸去,不敢面对裴该,低声回答道:“家父给我起名为灌……”
啊呦,裴该心说还真是荀灌娘,《晋书》不欺我也。不过小姑娘家家的叫这种名字好奇怪,随口便问:“因何得名?”荀灌回答说:“因生于灌水之上……”
裴该恍然大悟,原来这个“灌”不是浇灌之意,而是指的一条河流——豫州安丰郡有个雩娄县,南生灌水,蜿蜒注入淮河。以出生地为名,这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今后内帏无人处,我便呼卿灌娘如何?”
“全凭夫君。”
裴该说你也别这么客气,叫什么“夫君”——“亦呼我裴郎或卿可也。”
“卿”这个称呼一般用在平级之间,以示亲近,但相对的说话人身份要比对方略高一头。比方说《世说》记载,王衍和庾敳交情不到,而且身份比庾敳高,庾敳却一口一个“卿”,王衍说庾君你这样做不对啊,庾敳回答说:“卿自君我,我自卿卿;我自用我法,卿自用卿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