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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校对版] 赤军 2213 字 2022-10-23

王敦摆摆手说算了,这话扯远了,咱们聊点儿别的吧——“茂弘观那裴文约何如人也?”

王导这才放下手来——说明他其实没捂紧,啥还都能听见——微微一笑:“貌似是个聪明人——彼能保东海王……太妃南来,归附大王,于我等实大有助益。”王含说可惜啊,若是换成他兄长裴嵩就好了,终究那才是嫡长——“若河东裴氏亦能举族南来,我等便不会孤立无援了,还何惧南貉?!”

——基本上一大家子泰半南下江东的一流豪门,那就只有琅琊王氏了,后来代王氏执政的庾、谢二家,不但原本在中原的家世就远不及王氏,而且目前南渡的也还只有小猫三两只——庾亮见为司马睿的西曹掾,谢鲲、谢裒(谢安之父)则在王敦幕中。所以江东的侨客很零散,全靠着王氏独立擎天,为此而深感势单力薄,这才被迫要向江东土著让渡一部分权力出去。

然而王敦不同意哥哥的见解,他摇头说道:“若裴文约果能绍继乃父之志,为一时之杰,则江东将有王、裴也。若其举族而南,则必为裴、王。”论家世裴家比咱强啊,他们若真是也一大家子南来,肯定会压在咱们姓王的头上啊,那我可不干!“今可笼络此子,为我臂助,足矣。”

王导说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就目前而言,对他是有求必应——“唯不可使入值中枢。前大王欲召其为镇东从事,我乃以东海太妃所愿,使其就王傅之位了。”王敦点点头,随即建议说:“裴文约未婚,何不妻之以族女?”咱两家若是亲上加亲,就不怕他逃出手掌心了。王导轻轻摇头:“恐非司马氏,裴文约不愿他聘也。”

裴该还在冲龄的时候,就被老爹定下了一门娃娃亲,对方乃是晋惠帝和皇后贾南风所生的第二个女儿——按照当时习惯的说法,裴该这叫“尚主”——只可惜那位小公主没等成年后嫁入裴家,就先因病夭折了,谥为“哀献皇女”。所以王导说了,人是差点儿娶了公主的,就算退一步,找不到公主,那也得娶个郡主吧——当然啦,当时还并没有“郡主”之号,藩王之女也可册封为公主——他哪肯要咱们王家的姑娘?

王敦说试一试也不算什么大事儿,他顶多也就是拒绝,难道还会因此而怨怼咱们吗?王导想了一想:“且再商议。”

……

丹阳郡秦代为鄣郡,逮汉武建元二年始因丹阳县而改为今名;而丹阳县在建邺西南方向,位于丹山之南,所谓“山南水北为阳”,故名丹阳。

丹山又名赭山,山北有泽,在句容县境内,同样因山得名,被称为“丹湖”。丹湖其实也不甚大,但是因为可以引湖水灌溉,所以周围良田万顷,是句容县内最大的粮食产地。北来侨客早就想向这里伸手了,只是一直未得机会,因而这次便借用东海王之名,先把湖西的大片田地征来,送给了裴该——至于湖东,恐怕迟早会落到王氏手里。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正是江南地区最美好的时光。在丹湖西岸,此刻正有十数短衣奴仆,围绕着一乘牛车,窃窃私语;而在牛车不远处,一个年轻人箕坐湖岸,手把钓钩,注目碧波,良久不言不动。

突然之间,浮漂周边涟漪波动,年轻人猛然惊醒过来,双臂一振,即将钓竿扳起——但可惜得很,估计是扯得早了,就见钩上虫饵仍在,但不见丝毫鱼儿的影子。

年轻人旁边一直侍立着一条大汉,见状不禁摇头,但随即又怕主人家羞恼,赶紧安慰道:“此时鱼儿未肥,便钓上来也未必吃得。主公若秋季来,不但鱼肥,而且菱角、菰米也皆成熟,乃可一饱口腹。”

钓鱼的自然便是裴该了,水稻插秧才刚开始,他终于得着机会离开建邺,到丹湖附近来看看自家产业,顺便就来湖边钓钓鱼,偷得浮生一日之闲,也好放松一下头脑和心境。目前他还只能寄住在佃客家中,虽说湖边别墅已经开始奠基了,终究钱不凑手,即便设计规模不大,盖建的速度也极其缓慢,起码得等今秋再来,才有可能住得上吧。

他所寄住的,就是旁边站立这人的家中。此人姓路名德,字陆修,也勉强算是个读书人,句容土著,原本在湖边有这么一百多亩田地,不久前才刚被官府强征去。别人家世代田产被征,只意思意思给几个散钱补偿,无不哭天抹泪,甚至扛起锄头来想要顽抗王命,最终都被打得满头是包;只有这个路德,却反倒喜笑颜开,并且高举双手,不但欢迎官家把田收去,还表示愿当带路党——哪处田产是谁家的,他家都有什么短处可捏,来问我,问我,本人全都门儿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