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冬天,只能留下数千人守备,其余尽数撤回北地过冬。等到雪化后再来时,发现在贺兰山留守的七千人,在三个月内,已冻饿病死了数百。贺兰距离内郡遥远,往来不便,刚开春那会,粮食尚够果腹,但其他物什却样样都缺,没有衣穿,没有菜吃,兵民没有鞋袜……”
甘冲一条条数着他们遇到的困难。
“当时,郡尉就让校尉和侯官,还有各率长都到富平来议事,郡尉说贺兰屯田草创,条件艰难,总不能一直仰仗内地运粮,既然不想饿死,又不想废弃贺兰撤走,就只剩下一个办法。”
甘冲指着粟田边上立着的牌子,骄傲地说道:“不论兵卒民夫,除了要巡逻执勤的候望之兵外,其余人一齐动手,衣食住都由自己来解决!”
“郡尉管这件事,叫‘大生产’!”
“大生产?”李灵颔首:“郡尉是想让兵卒就地解决生计。”
这年头,生产已不止是“生孩子”的意思,而与生计同意。当年魏相白圭就说过:“吾治生产,犹伊尹、吕尚之谋,孙吴用兵,商鞅行法是也……”
甘冲却道:“不然,郡尉给这场屯田开荒之举取这名,可不止是生计的意思。”
甘冲回忆着当时的情形,乐开了花。
“郡尉说,自古以来都是女子生产婴孩,但这次不同,轮到男子,轮到贺兰山常驻的一万五千军民了!”
“吾等要生产的不止是粟麦菜蔬,还要集众人之力,生产出一个强健的婴孩,啼声震天动地,让千里之外的胡虏色变!”
“他要学会自给自足,最后长得顶天立地,脚跨大河,在雪山东麓深深扎下根来!”
“郡尉说,这将是大秦在塞外荒服诞下的第一个孩子!名叫贺兰,大河的下游,还有一个与他并肩站立,相互扶持的兄弟,叫朔方!”
“郡尉说,自伊而始,在更遥远的地方,西涉流沙,南尽北户,东有东海,北过大夏。只要是人迹所至之处,大秦,还会有无数个新子一一诞生!”
为他们接生的,不是柔软的手,而是烈火铸造的剑与犁!
浇灌其长大的,也不是母亲的乳汁,而是一代代人的拓殖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