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除了河洛之外其实单就薛涛所知,蜀中也是茶叶的一个产地,他们薛家就是从蜀中迁到河东,族中一些老人对此尚存记忆。
但是眼下蜀中封闭隔绝,尤其汉中等地奋战不休,且不说根本就没有通畅的道途,即便是有,单单路途之遥远所要付出的代价之高,便远远超过了在河洛购买。
茶叶真正价值高低尚是模糊,但对薛涛而言,心痛却是实实在在的。千数牛马的货款,哪怕他家在汾阴地域还保有面积不小的牧区,这些牲畜也占了目下所有相当高的比例。
这批茶叶除了一小部分的储备之外,其中多数都要用来应付石生的穷索,这是为了解决整个河东的兵灾,所以货款也不能尽由薛家支付,薛家能够负担半数便算是情至意尽,剩下的还需要乡众其他宗户共同负担。
但这并不只是一时一次的交易,可以想见若是满足了石生的索求,未来肯定继续还会有此类的需求。所以这茶叶的买卖,便成了压在河东乡宗身上一个稳定的负担,除非能够在军事上彻底击溃石生,使其不敢再来滋扰为难,但这同样也是一件很难完成的事务。
交易虽然已经敲定,但却还没有最终完成,需要薛氏家人将这一批牲畜运送到潼关换得关条送至洛阳,薛涛才能凭之取货最终完成交易。
所以这段时间,薛涛还是留在了洛阳。他身在洛阳也并非无所事事,房氏乡亲对他招待周全,除了引领他游览馨士馆等各处学府之外,还有就是为他引见一些时流人家,更深刻领略河洛之间人情风物。
还有一件事萦绕于心,那就是拜谒沈大将军。只是行台近来诸事繁忙,薛涛虽然让人呈送拜帖,但也并没有即刻便受到召见。
在等待被召见的这段时间里,薛涛也在考虑该以何种姿态去面对沈大将军。他的态度如何,不仅仅只关乎他一家,更能影响到整个河东的局势变化,由不得他不慎重。
这段时间里,薛涛通过亲身感受,也是从方方面面体会到洛阳行台之强大。单凭河东一隅之地,其实已经很难再保持原本的自守状态。河东乡势虽然不小,但区区一个石生便已经压得他们喘不过气,而石生在王师面前也是久支无功,最终不得不落荒而逃。
彼此之间实力相差悬殊,而行台又是王命所在,对河东无论是强势干涉又或者怀柔羁縻,其实河东之众都没有太大的反抗能力。
但就算是这样,薛涛也并不觉得该要全无保留的投入行台,如果那样的话,河东乡声便不会得到足够的尊重,行台极有可能会全无节制的破坏河东乡情,创立一套自己的新秩序,这必然会侵害到河东乡众的利益。
权衡一段时间后,薛涛最终的决定是,首先行台王命要服从,最起码表面上要服从,同时也要向沈大将军面陈河东独特乡情,希望沈大将军能够理解,针对河东的各项举措不要过于急躁以至于让人没有缓冲的过程。
九月末的一天,客居城南房望府上的薛涛终于得到行台的邀请通知,言是沈大将军将在府上接待他。
得讯之后,薛涛心情振奋之余也是忐忑难免,至于房望父子则显得分外亢奋。若是薛涛能够得到沈大将军礼待,意味着他们这些河东乡宗们在洛阳行台终于有了一个实力派的代表人物,境遇方面肯定会有一定程度的改善。
这一天,房望亲自陪同薛涛早早便来到大将军府外等待召见。整个大将军府外庭人满为患,大多数都是如薛涛一般,等待沈大将军的召见垂询。有人得到召见而后离开,不旋踵便又有新的时流加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