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之自父亲手中接过信来匆匆一览,脸色已是变得阴沉到极点,牙关咬得咯咯作响:“自度?好一个自度!太保久处时中,所恃者原来从不是什么家声护庇,而是这诸事皆自处事外的胸怀!如此无理言伤……”
“若我说,此言非是污蔑,为父真的做过呢?”
王舒眼望着儿子,口中悠悠说道。
王允之听到这话,双肩已是蓦地一震,两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父、父亲……”
“深猷不必如此看待你父,这不是什么羞耻的事。你要记得,凡有大谋,必要因众成事。凡有一二建树,绝非一人之功。为父所为,不过是做了许多人想做而不敢做的事。这一点,你要多学一学沈家那小貉子。凡事勿仰于人,凡事又皆仰于人,其中之分寸,足堪一生去尺度……”
王舒抓着儿子的手腕,强打起精神还待要说下去,突然大帐外传来一阵骚动声。
王允之闻声后脸色蓦地一变,抬手一挥,几名亲兵上前将王舒保护起来,他则迅速起身,行动间甲衣已经披挂整齐,匆匆行出大帐。
王舒半卧在榻上,双眉微缩,似乎不因帐外骚动声而警惕,只是惋惜父子闲语被打断。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王允之才匆匆自帐外行入,手里攥着一根满是字迹的长布条,入帐后递给父亲,涩声道:“先时对岸轻舟射来,眼下已经传遍军中,收缴不起……”
王舒接过那布条垂首一览,眸中已是闪过厉色:“这是要将我父子俱置死地!”
布条上内容很简单,只是写了江州刺史王舒不能安民靖土,台阁训令召其卸任归都。荆州刺史陶侃定乱有功,暂掌江州。
“这肯定不是真的,傒狗用诈!”
眼见父亲脸色转为铁青,王允之连忙开口道:“父亲少忧,我即刻集众南往临川,请父亲暂且忍耐,待到了临川再作长养……”
“深猷……”
王舒见儿子将要离开,开口唤了一声,嘴角翕动片刻,才沉声道:“谨记当下心境,来日切勿有失。”
王允之愣了愣,继而便点点头,然后匆匆出帐。
王舒侧耳倾听儿子步伐渐行渐远,过了好一会儿才对亲卫招招手:“把刀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