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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哲子与公主同行至此便下了牛车,翻身上马,一边与各家族人打着招呼,一边与十数名亲随骑马开道,带领女眷同往江边。

暮春时节,天地早已回暖。从庄园到京口大城这一段路途中,田野中已是绿意初被,清风拂面未有寒意,草长莺飞风物迷眼。

此时田野中已经不乏各家外出踏青的女眷,魏晋人士尚风流、轻礼法,民风豁达开朗,并无日后那种严苛到变态的男女之防。

因而放眼望去,野地中不乏彩衣女子轻盈跃动,如翩翩彩蝶,间或引来一些纵马疾驰的膏粱子弟欣赏喝彩,只要言语能发乎情止乎礼,非但不惹人反感,有幸运者甚至还会获得女子抛来的花环。偶有此幕发生,有观者往往都要报以欢笑之声。

这大概也是民风淳朴一面的体现,人们不吝于将自己美好一面展示出来,哪怕只是匆匆一面而后再无回音。但等到夜阑人静时,美好的人和事随思而入梦,将梦境都装点得美好起来。

此一类场景,往往都不会少了沈家几个浪荡子,沈牧尤其是其中之最。虽然已经成婚,但大概是为了弥补爱情的缺失,放浪形骸姿态较之过往尤甚。为了在今天出尽风头,他专门让人打造一顶高冠顶在头上,率领一众狐朋狗友转往人多处钻。

若在旁处,人们大概还要非议这小子太过嚣张。但在京口,几乎无人不知这小子乃是沈总裁之子,哪怕心中对其有恶感,往往也都要抛上一个花圈,只求不再被骚扰。

当沈哲子等人行过时,沈牧等人正从坡地上呼啸而过,他那高足数尺的高冠上已经挂满了各色花环,在沈哲子一行面前绕行过之后,冲到对面去指着沈哲子对周遭人喊道:“诸位娘子们,我家玉郎正在此啊!”

这话恍如一个信号,将周遭人的视线纷纷引到沈哲子身上。再远处,则更有更多人行出布屏帷帐,手提衫裙小跑着行过来,要看一看如今在京口名气如日中天的沈郎究竟是何人物。

沈哲子心内虽然不乏少年轻狂,但眼下他家醋娘子就在后方车上,哪怕被人围观也实在不好过分卖弄,因而只是带着矜持笑容往道路两旁挥挥手。

“这一位就是沈郎?真是神清人物!”

沈哲子向来不憷大场面,再多人面前都能侃侃而谈,但被一众女子围观,于他而言也是难以淡然的体验。他今日出门未着氅衣,新裁春衣也是修身窄袖,颇具胡风,臂上尚扣着鹿皮护腕,是打算稍后与人游猎的装扮,头顶并未着冠,只以玉扣攒成散髻,虽然望去颇为英挺,但却无甚柔弱姿态。

不过大凡对一个人的印象,出身和名位大概也占了一定的比重。沈哲子这一身猎装勇武,配合他少年假节的名气,却给场中这些妇人一种别样冲击。突然,一个花环自道上被抛出来,仿佛一个信号,接下来沈哲子便不断遭受袭击,不独身上挂满了鲜花,就连胯下的马身上都沾染诸多花瓣。

这种热情,沈哲子实在消受不起,尤其耳边还充斥着“沈郎美形”之类的尖叫声,更觉难以招架。尤其身后一道似有似无的冷厉锋芒,随着道旁人反应越来越激烈,更是渐渐有凝化为实质的趋势。

“云脂,你看这些妇人是何姿态!我家夫郎美形,与她们又有什么关系!”

牛车上,兴男公主听到道旁那些叫嚷声,初时尚有几分沾沾自喜,可是过不多久便渐渐不能释怀,攥着旁边的云脂娘子手腕恨恨说道。那云脂娘子手腕被攥得生疼,这会儿却不好再去劝告已经妒火中烧的兴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