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沈哲子脸色也沉下来:“培塿无松柏,薰莸不同器。乡伦之乱若由我辈而始,宁死而无生!南面而去,步步血浆,若此言有虚,天地共厌!”
听到沈哲子态度如此决绝,厅中气氛顿时沉到冰点,过了一会儿,角落里才响起一个微弱之声:“薰莸不同器,你家又为何强幸帝宗?”
“王化恩泽,不敢因鄙薄而辞。世居之土,绝不屈强权而让!”沈哲子摆明了态度不讲道理,反正是强硬的姿态一定要摆足,不让座中这些人有侥幸之心。
厅内气氛沉默良久,才有一人干笑道:“今日众多资友汇聚一堂,正因隐爵之困而来。南迁之议,毕竟未决,何必因此而伤和气。沈郎既为隐爵之困而来,我等也想听听你有何高见能解决眼下之困顿?”
“羞与此等苟且之辈为谋!”
沈哲子听到这话,脸色更是一沉,蓦地由席中起身,甩袖而去。临行之前,却给庾条打了一个眼色。白脸他已经唱完了,自然要有人出来唱红脸圆回场面来。
第0227章 虽死犹恨
“这貉子实在张狂!莫非真以为他家幸了帝宗,便可目中无人?”
眼见沈哲子拂袖离去,席中便有人忍不住冷笑发声讥讽,可是看到庾条脸色变得越发阴郁,便讪讪闭上了嘴巴,不敢再说更多。
其实庾条心内亦是不愿再面对这些人,但是沈哲子已经离开,他若还意气用事的话,今次便是徒劳无功,要眼睁睁看着郗鉴将隐爵瓦解。
想到此前与沈哲子商谈的计划,庾条深吸一口气,努力让情绪平复下来,继而才凝声道:“今日诸位能赏面驾临,我实在感谢。我与诸位在互为资友之前,或为知交故旧,也有素不相识。今日之后,或将天各一方,彼此再非情投意合,纵使相逢,亦为陌路。”
听到庾条这么说,座中众人神色或有凄楚或有惭然。时人分别一场都要悲泣沾巾,如今庾条这么说,不吝于是割席断交,彼此不再往来。想到过往隐爵风光之时,众人聚在一起为欢作乐的愉悦岁月,不免让人更加伤感。
“庾世兄,我……”
庾条一抬手,阻止旁人插话,如今他也算历经世事磨练,举手投足之间气势略具,环视厅中众人一眼,沉声道:“分道在即,我亦有一言不吐不快。我庾幼序为人,诸位皆知,无论各位是新识还是故交,我对诸位,不曾亏欠半分!”
众人闻言后又是齐齐默然,哪怕各自都存算计,但也不得不承认,庾条此言确是中肯。他们这些人虽然出身名门,但渡江以来,或是不曾介入时局,或是族人多有离散,困顿于京口、晋陵,多赖庾条将他们拉入隐爵之中,生活才有所改善。但凡心内有一二良知,这会儿心中也颇为愧疚。
这时候,座中一人蓦地站起身来,神态激动道:“沈郎之言,庾兄之叹,如锥如刀,寸割我心!袁某虽是膏粱浪荡之子,心中亦有一二廉耻!举家过江乃时势迫我,如今再要往南,惶惶如失家豚犬,一退再退,何处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