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光大办没有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荣飞回来一定会追问奶奶怎么走的,临别身边只有一个养女甜甜,荣家自觉有些难堪。可是甜甜反复讲了老人最后的细节,没有痛苦,这是基本可以断定的。大家推断,估计是心梗之类的急病吧,但老人脸上一片安详,隐隐带着笑意,似乎确实没有遭受痛苦。
要交代荣飞!荣家的态度让深知荣家情况的隆月在心里叹气。
五月初的天气已经热了,必须将老人的遗体先送入殡仪馆冷藏起来,下午崔虎和荣逸荣杰即将换上寿衣的老人送进殡仪馆了。
全家都在等荣飞的回来。
荣飞回来问奶奶在哪儿?看上去倒是很平静。然后他掉头就去殡仪馆了,魏瑞兰,邢芳和荣逸陪他过去。一直留下帮忙的陶莉莉和王爱英等也跟着过去。取出老人的遗体,揭开黄色的包尸袋,荣飞凝视着老人安详的面容,呆了半晌,扑上去抱着奶奶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脑子里全是奶奶临别的情景:你去睡吧,早去早回。你去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呢。
如果知道,他以为他知道的,一定不会出这趟差了。一定会陪伴奶奶走完这最后的三四天,或许,有他在,奶奶不会走的。
魏瑞兰和邢芳哭着劝荣飞,但他一直抱着奶奶嚎啕大哭。心里和屋里的温度一样冷,自己一个至亲的人去了,再也看不到奶奶的音容笑貌了。总想着多陪陪奶奶,可是总是在忙,忙他妈的屁!如果能重来,什么公司,什么事业,都他妈的滚蛋吧!以为会挽回憾事,但奶奶离去时自己竟不在身边,“我是个混蛋,混蛋。我再也不相信梦了……”荣飞一面哭,一面骂自己。
陶莉莉和王爱英也跟着哭。她们算是对荣飞家事比较了解的人,知道荣飞对祖母的感情。她们之所以哭,与其说是哀悼一位去世的老人,还不如说是被荣飞感动。当一个平时极为冷静的三十岁男人嚎啕大哭时,一定是心伤至极处。自然感动心软的女人。但陶莉莉和王爱英左右扶着荣飞,却听清荣飞哭声中的喃喃自语,不相信梦?什么意思?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总要面对。荣飞拒绝了母亲妻子,坚持在殡仪馆守了奶奶一夜。他赶走了家人,也将陶莉莉王爱英和后来赶来的隆月李建光等人赶走,说要独自陪陪祖母。隆月只好与陶莉莉和王爱英等离开,王爱英自觉与荣飞情分不同,想再劝劝荣飞,不必在这儿守灵了,等明日将老人接回老院,肯定要停灵数日,按照北阳农村的风俗,像荣飞祖母这般的年龄,那是至少停灵七日的。荣飞说不行,他不能让奶奶孤零零地留在这儿。王爱英说那我就陪你留下吧。荣飞说你留下做啥?这儿不需要你。隆月发现王爱英消瘦多了,曾经白皙丰颐的脸型变成了瓜子脸,感觉到她这几年搞基金会也是很劳累的,具体的情景荣飞不止一次讲过,非常辛苦。荣逸和荣杰也赶过来,最后也被荣飞赶走了。隆月最终悄悄留下了黄天、邹铁和李宁,守在外面陪着荣飞。
灯影昏暗,心事如麻。梦境与现实反复交替。自81年后,自己仿佛生活在两个世界中,自己总想弥补人生的遗憾,但最疼爱自己的奶奶生活的幸福吗?她最喜欢的东西自己给了她吗?荣飞跪在灵前,默然检索着自己的灵魂。奶奶最需要什么?是的,她老人家最希望的就是家庭和睦,子孙昌盛。
自己能做到吗?
可以肯定,金钱可以换回平静,但换不回融融的亲情。幸福的家庭需要所有成员的共同经营。
第二天将老人的遗体领出,送回傅家堡老宅,入殓于已经油漆一新的楠木棺材中。奶奶是老辈人,还是按旧礼走吧。傅春生已经接管了丧礼总管一职,老宅已被花圈挽联装饰的白茫茫一片。
荣飞一遍遍向邢芳和甜甜追问着老人去世前的情景,甜甜的回答让他很难过,奶奶在她生命最后的时光想着的还是自己啊。
为了方便,老人的后事移到了傅家堡老宅。在院子里搭起了灵棚,接待前来祭奠的乡亲。农村自有农村的传统习俗,王老太在傅家堡也算高寿,加上荣飞的面子,傅家堡的村民们几乎家家来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