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眼下大明的军事实力凌驾于周边部落、土司之上,做巡按的又不需要亲自临阵操戈,只要运气不是太差,不愁没有功劳可得。而且军功提拔不受普通官员提拔考绩限制,别看是七品起步,只要运气好,打几个大胜仗,立刻就能连升几级。
再者张居正改变内阁规则,下面的人自然就认为是给自己女婿留的后门。想要做督抚疆臣必须有下面带兵经验,否则没法任命。张四维这个建议,也是为范进积累经验,算得上用心良苦。
至于说胜负问题,这个压根不用担心。张四维给范进安排的是西北不是辽东,面对的不是察哈尔部而是土默特部,这个安排就是为了范进的安全考虑。图门汗因为没得到封号也不准与大明贸易,还会兴兵入寇,直到遇到戚继光被闷头暴捶之后才安分了许多。土默特部自从俺答封贡之后,与大明长期保持贸易关系,想要的物资能通过商业交易获得,已经不大组织大规模进攻,也就是一些难以生存的小部落会入侵明朝领土。边军再怎么样,对付这种零散武装还是没有问题,不存在危险。
再者如今俺答已死,土默特部人心不安,大明不趁机攻伐土默特都算得上厚道,他们哪还可能纠集大兵来犯。是以宣大方面虽然有紧急军报送入,在阁臣看来,这都是边军虚报情况邀功请赏或是想要开边衅的手段,压根没往心里去。反倒是可以用这些奏报做个文章,把局势说的危急一点,范进到那之后再如实回奏,先就是一个戡乱大功到手。这种功劳等于白送,若非自己人自然不会保举。
张居正听着张四维的建议点头道:
“凤磐为退思的前程也算是煞费苦心了,今晚不要走留下来吃饭,我让退思好好敬你几杯酒,谢过恩师。他的前程我其实也没考虑好,如今看来还是凤磐为他想得多。人到了山西,就到了你的家乡,你这个恩师还是要多关照他,让他别闹笑话。凤磐也是懂军务的,酒席上好好考考他,若是他不是这方面的材料,就不要让他去丢人现眼了。”
“这绝对不会。退思是大才,且不是去打仗只是做巡按,料来无妨。不过说到军务,小弟也是外行人,好在确庵(曾省吾)在府上,他是知兵的,酒席上让他考考退思就是了。不过依我看,退思的本事足以胜任!除了保退思的前程,小弟还打算为退思请一面王命旗牌以壮行色,元翁的门婿,不能失了体统威风,该讲的排场总是要讲。宣、大那些骄兵悍将桀骜不驯,一般人管不住他们,退思到地方把王命旗牌一亮,看他们谁敢不听节制!”
第五百一十八章 将计就计
“张凤磐这保举不安好心,相公万万去不得!”张舜卿得知这个消息立刻翻了脸,一双美丽的丹凤眼微微一挑,刹那间的怒气竟是吓得一旁的胡大姐叫了一声,绣花针直接扎在手指上,鲜红的血珠染红了手上雪白的丝绢。
张舜卿瞪了胡大姐一眼,又对范进道:“未曾出师先见血,这不是好兆头,越发去不得了。三场不入,好端端的去得哪门子战场。那些粗蠢军汉才需要马上得富贵,退思乃是堂堂二甲传胪,何用如此手段得功。再说,我张舜卿的相公想要做官,何须到那苦寒之地去熬光阴?再者说来,他这保举我看不安好心,好端端的为什么赶你出京师?如今京师里用你的地方很多,爹爹身边也需要一个统筹全局之人,把你这相府智囊调走,如同折断爹爹一条膀臂,这万万使不得。”
范进拉着张舜卿的手坐到牙床边,笑道:“卿卿所言极是,我这恩师的保举,就是一手釜底抽薪的办法。先把我从老泰山身边调开,这还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让我进山西。那是恩师的家乡,张、马、杨、王几家势力盘根错节,堪称铜墙铁壁,即便是大罗金仙到那里也要顶削三花胸散五气,通天手段也难以施展。”
“何况还有那面王命旗牌。宣大总督都不曾有,退思打着那旗牌一去,郑范溪心里第一个不欢喜。再者说退思做巡按本就是抚按官,再带着王命旗牌前去,等于是摆明了要对宣大的文武臣下手,自郑范溪以下,只怕没一个人喜欢退思。我虽然没去过边塞,但是听爹爹说过,九边尽多骄兵悍卒,不似腹里之兵遵从调遣,动辄哗变杀戮上官。若是他们疑心退思对自己不利,生出什么变故来,可怎么是好?”
胡大姐在旁听的云里雾里,总之是范进此去有危险,顾不上被责怪,连忙用土话道:“若是这一去不太平,进哥就不要去了。随便说个假话搪塞过去,要不然就说你生病了动不得身。”
张舜卿白了她一眼,“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说官话!如今你也是范家的姨娘,走到哪里一口土话,怕不是被人笑死。退思何等样人,用得着称病不出么?我这就回娘家跟爹爹当面说清楚,绝对不能让退思入险地。不但如此,还要好好查查张四维是何居心。”
范进一笑,朝胡大姐使个眼色,让她赶紧出去。这个时候留在房里,就只有挨骂的份,又对张舜卿道:“老泰山何等样人,如何看不出我那老师的打算?不过正是看出来,才不打算回绝。将计就计、引蛇出洞,倒要看看张凤磐安的什么心?若是一个人始终不入局,就永远不会输。但是这次保举我的事,他不好安排别人去做,毕竟这是个现成的顺水人情,做了也看不出破绽,所有的安排都是为了我好。如果我在山西搞砸了,也是我自己的事情做差,不干张凤磐事,所以才敢于亲自来说此事。这是个机会,错过这个机会,再想逮住他就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