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妇人跑到句容相公又不在身边,不好生躲避,还敢出来抛头露面,我看也不是什么正经女人,来参加这文会说不定存的什么心。”
几个人说着话,彼此目光交汇,不自觉地都离同伴远了些。原本对范进极是崇拜的文士,看他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警惕。东南民风开放,一个商人家的妇人,来参加男人文会倒也不是一定不行,但多少会引起点非议。
于男子这方面,也会认为妇人并不是一个闺门严谨的端庄妇人,其丈夫不在身边,跑来看自己这些才子聚会,若说没有点其他想法,是没人相信的。这么一个多金而又美艳的女子,谁又不想和她有一场浪漫邂逅呢?女子只有一个,书生有这么多,自然其他人就都是敌人。其中最大的敌人就是范进。
出去相貌和身份的加成外,范进与杨世达千里同行,算是和宋氏有点香火缘分的,也最容易接近。在送水果时,那俏婢很是技巧地点出这点,与范进攀了点交情,言语间也透露出,夫人正是因为范进的关系才要来参加文会。
之前范进在书生中人缘尚好,可是得知这消息后,一群句容本地书生本着保护本地宝物不能落入外乡人手中的伟大情操,对于范进也就有了些抵触的意思,文会上也多了些火药味。如果在平时,从这丫鬟的行为算是给范进拉仇恨,范进多半会认为其没安好心,或是单纯愚蠢。可是从丫鬟表现出来的社交能力就可以看出,她不是个蠢才。这么做显然有所用心,再加上自己举办文会的目的,就更认定,那位赛贵妃其实是为自己帮忙的。
借着这些书生的敌意,范进反倒是更有利于开展自己的计划,于是一场争吵自然而然的爆发了。年轻气盛的年轻学子几乎把范进包围起来,几个人面红耳赤地说道:
“范老先生,您这番话只怕不该讲吧?刘夫子您也给评评理,范老先生说咱们句容民风败坏,这简直岂有此理?”
那位衙门里的刘夫子来参加这种文会,纯粹是为了躲懒,加上应付范进这位进士。于这种争端本来不想介入,但是范进这种指责涉及到对知县工作的批评,他身为幕友也不方便再装傻下去,只好接口道:
“范老先生只怕是误信流言,对我们这里产生了误会。我句容文风昌盛,我家老爷也是极重礼教之人,怎么会像范老先生说的那样?”
“刘夫子,范某这消息或许是流言,或许也不是。我听说有人在今天,就在这里要将命妇卖与他人做小,而那命妇之子还是朝廷监生,试问,这等行径,若非蛮夷之地,又怎会出现?”
刘夫子再怎么逢迎范进,这种事也必须出来争一争,否则的话,这种流言传开,本地知县就不好做人了。他隐约意识到,范进这话可能是有所指,甚至连这文会,都是为他这个指控服务。但不管怎么说,他身为知县幕僚,这时绝对不能装聋作哑更不能不说话,否则便是卖了自己东主,连忙道:“范老先生,您这话不知从何说起。我句容断不会有此等败坏纲纪之事发生,还请范老先生慎言。”
范进的话太过耸人听闻又是听说,又拿不出证据,在道理上自然是处于弱势。一干秀才就有立场加入批判他的队伍,纷纷指责范进道听途说,无中生有。有人向着树下偷眼看过去,见那美艳妇人正用罗扇遮唇向这里看着,于是勇气倍增,说话的嗓门也就更大了。
刘老夫子倒没参与口诛笔伐大军,反倒是安抚着学子的情绪,提示着范进是否该早点结束文会。他只是来偷懒的,并不想卷到什么麻烦之中。可是天不遂人愿,就在这时,远方猛然响起了两声惊雷!
“轰!”
“轰!”
随着两声巨响,树林中一群倦鸟惊飞,直冲天空。争吵的众人都被声音吸引,向那边看过去。范进道:“你看,这不就是命妇被迫嫁,上天震怒发了雷来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