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梦楚的性子比较谦和,为人处世是没什么问题的,自身学问也有,但是闹事的能力不强。在现在这种争斗的场合,这种头马的冲击力不够,就有些人开始怀念起能搞事的范进。
如果他拿出冲撞冯邦宁的劲头带大家往前挤,或许就能冲过去。再者只要喊出范进的名字,一般的举子就得对自己这边客气点,毕竟上千举子里,真正有胆量惹冯家的就这一个。
广东的举子举着灯笼四下照着,但是现在人太多,想找特定一个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他们,江西举子里的汤显祖,湖广举子里的张嗣修,以及其他几个湖广举子,都在四下找着,怀有不同目的,寻找范进踪迹。
在离贡院大门不远的位置,停了一辆马车。这个地方此时按说是不能有车马停留的,反过来说,能在这种时刻把车停在这,也足以说明车主人身份非比寻常。
范进早早下了车,在贡院门外等着进场,薛五在旁陪着他,说着悄悄话。这马车却不是他们的,而是李夫人平日惯乘的车驾,京师要员大多认识,这车想停在哪里便能停在哪里,没什么忌讳。李氏本人没露面,而是身边两名青衣俏婢前来送考,两人一个举着灯笼,一个捧着考蓝伺候在旁。眼看时辰将至,两个女子齐声道:“恭祝范大老爷金榜题名,早捷南宫!”
第二百五十六章 会试(下)
说起来会试是举子们在科举赛场上最后的一段冲刺,固然在会试之后还有殿试,但那主要是定名次,轻易不会往下刷人。所以决定考生命运的就是会试,只要会试得中就算功德圆满,殿试反而不算什么关隘。
从常理看,到了这个阶段的考生应该最紧张,重视程度不是乡试能比。但真正到了考场这才会发觉,其实举子在参加会试时,心理反倒比乡试更放松。
首先,自身已经是举人,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即使不能致富,一般而言也饿不死,考不中也没有迫切的生存压力。明朝举人参加会试的权限是无限期,只要人没死,就能参加会试。像是万历年间状元杨守勤,他中举后感觉自己学识不够,就先去游学十几年再去考试一举夺魁。对于举人来说,只要经济力量达的到,就能一直考下去,并不太把一场考试放在心里。
其次,就是考试的氛围营造,也不像乡试搞的那么隆重。虽然是国家级的大考,实际在入场搜检时,反倒比乡试放的更松。负责搜检的兵士只虚应故事随便看看,不会要求举子脱衣脱靴,也不会打开头发,只走个过场就把人放进去。
究其原因,主要还是身份。参加乡试的都是秀才,士兵还可以欺负一下。到了这个场合的都是举人,即便不中试,也有做官的资格,本身已经一步迈入帝国统治阶层,和这些执勤守卫的士兵不是一个级别的人物,他们哪里还敢刁难。所以从明中期开始,会试弊案多发也不是没有道理。
与乡试一样,每一名举人都由一名老军看管,防止其串通作弊。但举人不是犯人,老兵哪里敢招惹这些宰相根苗,见了恭敬还来不及,其实提不到管束。这一科的氛围与以往比略怪一些,除了士兵,还多了几十个东厂番子往来巡逻。名义上是说加强科场保卫,防止不测事件发生,但是想想范进就能明白,这是冯保在报复这些联名上告自己的举子所用的手段。
这群番子神憎鬼厌,即便他们什么都不干,就这么盯着人看,就已经让人心生厌烦。一些胆小的心理紧张,文章也就发挥不出平日的手段,于科举上而言,自然是极大的不利。
拜了考神,老兵带着范进走向号舍,一名番子突然走上来瞪着范进道:“你篮子里是什么?”
范进毫不客气地瞪回去,“应考器具,再有就是充饥糕点。怎么,你想查查看?”
那名番子点头道:“不错,正是要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