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丢了,隆武帝和一众大臣下一步去哪里还没有定下来,不愿轻易踏入湖广。湖广是楚军的老巢,太平时候隆武帝去走一趟还不打紧,现在却是逃亡途中,慌慌张张跑过去搞不好就变成了汉献帝,一切都受制于楚军,所以宁可冒些风险等在灵川县,收拢兵马臣子后再做定夺。
周国栋如果用强胁迫众人去湖广,隆武帝现在无力反抗,见到他还守着臣子的规矩,大家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桂林战事进入收尾阶段,隆武军的残兵败将和西军追兵不断涌到灵川县,同时带来了许多真假莫辨的消息,两天时间一晃就过,刘文秀终于确定隆武帝就在灵川县,带着数万大军杀了过来,在周国栋的多次劝说下,隆武帝终于决定离开灵川,暂避西军锋芒。
向北航行五十里,前面就是灵渠,在何吾驺等人的坚持下,船队暂时停了下来,向桂林派出打探消息的斥候,等待战局的进一步明朗。
船泊江中,夜色已深,何吾驺却没有丝毫睡意,和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坤一起站在船头,手扶船舷,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放低声音说着什么,几名侍从远远站在身后。
“陛下入湖广,离广州就是南辕北辙,元辅还是再去劝劝皇上吧。”王坤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太监中的第一人,号称内相,这两年和何吾驺走得很近,在几件大事上共同进退,算是比较松散的盟友,两人之间有合作,有利用,也有暗中提放和一直被掩盖的矛盾。
“无能为力啊!”何吾驺意兴阑珊地叹口气:“自正德朝以后,我这个首辅大概是当得最窝囊的,不说武勋和外藩,连六部和六科都指挥不动,陛下那里也早失了圣眷,所以才有今日之困境。”
文官这些年不断受到打压,对武勋的优势不断减少,隆武朝庭的文官又偏偏山头林立,内斗不断,何吾驺自称大明百年来最窝囊的首辅,倒也是毫不夸张的真实写照。按照南党的本意,西军攻入广西的时候当然希望隆武帝去广州,但是形势的发展根本不受他们的控制,隆武帝在桂林、柳州和西军决战,大伤元气后才被迫逃走,现在想去广州,却没那么容易。
第二二七章 心存侥幸
皇帝,自古称孤道寡。
对隆武帝来说,除了完全忠于他的内庭太监和帝党以外,南党和楚勋之间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汪克凡固然尾大不掉,何吾驺同样不能无条件的信任,如果说楚勋等地方割据势力俨然是国中之国,一直陪伴在左右的南党和隆武帝的矛盾更直接,也更激烈,这两年间皇帝和文官集团之间明争暗斗不断,甚至差点闹出宫廷政变的大乱子,在刚刚大败于西军的敏感时刻,隆武帝不会轻易踏入广州。
这一点,何吾驺和隆武帝心照不宣,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治大国若烹小鲜,圣上这几年励精图治,却未免失于急切,所以才会惹出今日这场大祸,桂林城破之后,广西全境很快就会落入西贼手中,可惜呀!可惜中兴大计终归是水中花镜中月,一场空罢了。”何吾驺扶着船舷远望南方,意兴阑珊,桂林方向的火光烽烟一直未停,却比前两日小了很多,说明西军已经控制了形势,桂林内外的民生秩序正在渐渐恢复。
“元辅大谬矣!西贼拥立永王殿下,所图的乃是大明万里江山,不可以平常的反贼视之,陛下若是一路东逃,置两广川贵于不顾,南方各省恐怕立刻就会土崩瓦解,唯有移驾广州,整军备战,才能扶大厦于将倾!”王坤见何吾驺有退缩之意,不禁又急又气,说话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三分,他和南党是政治上的盟友,关键时刻何吾驺却想往后缩,岂不是把他给卖了?
“大厦将倾,更不能起内乱,圣驾到底去哪里才好,应当全凭圣裁!我等,我等若是三心二意,只怕真的会让朝廷万劫不复。”何吾驺神色凛然,顿了顿又说道:“如今局势纷乱,不做便不错,多做便多错,你我手中没有兵权,还是以静制动为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