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装奇袭,属于兵之诡道,风险大,收益高,其中优劣难以定论,搞得好了,化装奇袭可以迅速破城,抢在山阳、武家墩的清军回援之前攻破清江浦,但是万一被识破,奇袭部队有可能全军覆没。
这一天,是冬天里很平常的天气,天色阴沉黯淡,正午时分,日头却不见踪迹,山岭田野里一片萧瑟,树上的枝条都光秃秃的,在西北风中轻轻颤动,松柏和竹子虽然是常绿植物,这个季节的颜色也有些黯黄,沉寂的天地间似乎了无生机。
清江浦西门处,出入城门的人流稀稀拉拉,却一直不断,到底是九省通衢的运河枢纽,楚军虽然已经打到了南边的山阳,也不可能关死所有的城门,封闭交通。而且正相反,看到淮安战局吃紧,很多人正在抓紧时间向黄河北岸转运家产财物,淮安以漕运和盐业闻名天下,巨大的利益后面都牵扯着巨大的势力,这些转运财物的士绅商贾和普通的商人可不一样,每一家背后都有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撑腰,哪怕漕运总督王文奎亲至,也未必敢把他们都扣下。
明朝的黄河,夺淮入海,为江淮地区的地形增加了许多变数。宽厚雄浑的长江就像家里的大哥,黄河却像脾气暴躁的二弟,下游从徐州到江苏这一段因为河道不稳定,更是经常爆发洪涝灾害,在另一个时空中,康熙年间以“三藩”、“漕运”、“河务”为三大事,就说明了黄河治理的难度,反过来说,从徐州到江苏这段改道的黄河就构成了一道天险,是清军现阶段最可信赖的防线。
(黄河古时走山东入海,夺淮入海起于宋元时期,所以江淮地区的战略形势和三国、宋朝都不一样,总的来说对清军一方较为有利,这个需要特别强调一下。)
淮安位于黄河南岸,守住这里,就等于守住了整条黄河防线,楚军的北伐军攻势再猛,也别想踏进山东一步,无法威胁到满清统治的根本,所以清军对这里的防务非常重视,但是金钱的数量多到一定程度后,就形成了强大的资本力量,不但永远追逐最大的利润,趋利避害的反应也最为迅速,清江浦的城防也要为其让路。
“踏踏踏踏!”
马蹄声急,远远的官道上卷起一道烟尘,略略近些看得清楚,这是一队八旗骑兵策马小跑而来,大摇大摆地直奔清江浦西门,队伍前面打着一面三角形的红边蓝色龙旗,旗杆高九尺六寸,说明领兵的将领是一位镶蓝旗三等甲喇章京。
这个官不小了!满清人丁不过百万,八旗兵数量最多的时候也就是十多万人,三等甲喇章京相当于汉人的游击将军,可以指挥上千人马,普通的绿营总兵见了他们都要躬身行礼。
“镶蓝旗的?应该是屯齐的前锋兵马,从凤阳府来的,快去禀报郜帅。”守门的绿营军将是个姓赵的千总,从军十年,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这支部队的来历。
镶蓝旗历来都是郑亲王济尔哈朗的嫡系部队,在宁镇会战中损失最重,济尔哈朗兵败身亡后,这份遗产由他的侄子屯齐继承,也就是说,宁镇会战漏网的八旗兵都在凤阳府一带休整,由屯齐负责指挥,因为整个部队被彻底打垮了,还没有恢复元气,只能躲在后方担任二线支援部队。
“要不要关城门?郜帅早有严令,南贼已经窜至山阳、武家墩,过往兵马定要仔细查验堪合……”手下一名把总提醒道。
“说的有理,关门,关门!”赵千总大手一挥,对着城门方向大声叫道:“关城门,别再往前挤了!”
城门前排着一道长长的车队,车辙大多深陷地面,车上堆满了麻包木箱,一看都是价值不菲的贵重货物,押车的或者衣衫华贵,或者气度不凡,和普通的商贾大不相同。远远的看到有一支兵马急速逼近,这边又要关城门,车队立刻鼓噪起来,几十辆大车一起往前挤,都想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入清江浦,反而堵死了城门洞,根本无法关上城门。
赵千总勃然大怒,骂骂咧咧上前,嘴巴几乎撇到耳朵后面,一副天老大我老二,专治各种不服的模样,迎面一个师爷打扮的中年人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随手甩过来一张名刺,赵千总接过来一看,立刻换上一副毕恭毕敬的表情,双手捧着名刺递还回去,觉得自己身份太低,根本不配接下这张名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