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的炮声中,浓密的白色硝烟腾起在阵前,几门三磅炮和虎蹲炮相继开火,打倒了几十个清军重步兵,完成了自己的任务。遭到迎头痛击后,清军重步兵的前队明显稀疏了许多,前进的速度第一次变得迟缓,哪怕是最为凶悍的八旗兵,见到满地都是同伴的残肢断臂,也会对大炮的威力感到深深的敬畏。
但这种迟缓只是一瞬间的,在几个清军将领的鼓动下,八旗兵很快回过神来,加快了向前冲锋的速度,楚军的火炮都已经打完,还来不及装弹,现在就是破阵的良机!
楚军军阵的两翼,各有数百名清军的重步兵,终于重重撞在楚军的军阵上。
长枪阵对上只着轻甲的步兵,比如宋江水匪那样的乌合之众,几乎是坚不可摧的存在,对上没有马铠的轻骑兵,也是赚头十足的交换比,唯独对上身披重甲的重步兵,效果大打折扣。棉甲里面衬有铁质护板,本身就有不错的防护能力,再加上一层真正的铁甲,被长枪刺中后大多数部位都不会破甲,冲在最前面的一群八旗兵都是身高体壮的悍卒,几杆长枪同时刺来却只是微微一侧身子,就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道,长枪枪头从他们的铠甲上划过,带出一片火星和刺耳的刮擦声,八旗兵却几乎毫发无损,向前猛地一撞,再反手一刀挥去,就砍断了长枪的木质枪杆。
刀盾兵有坚固的盾牌护身,钢刀可以灵活的砍削八旗兵的四肢,情况反而要好一些,面对清军重步兵的凶猛进攻,还在苦苦支撑。这样一来,刀盾营撑住了楚军阵型的四个角,中间的枪兵营却在不断向后退,楚军的方阵像一个被挤扁的枕头,发生了明显的变形。
长枪兵的间隙,楚军的火枪兵不断开火,支援着前面的同伴,随着距离迫近到二十步内,清军重步兵的铠甲已经无法挡住鸟铳的铅弹,火枪兵现在杀敌的效率最高,但是他们无法和清军重步兵直接对抗,也无法越过长枪兵、刀盾兵的头顶进行抛射,基本上都是自由射击,威力和命中率也就大打折扣。
一八二旅的旅旗旁边,战鼓擂得几乎要砸破鼓面,张延世紧盯着战场形势,偶尔会下一条调整部署的命令,但都是非常谨慎的小规模调整,以免自乱阵脚,露出明显的破绽。
清军后阵,主将尼满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胜券在握的惬意神情。楚军的反应正在他的意料之中,如果把他换做张延世,现在恐怕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撑下去……要知道在结阵而战的野战中,真正接触战斗的只有最前面的一道战线,其他士兵都要维持自己的阵型,换句话说就是动手交战的少,在后面观敌掠阵的多,一旦自乱阵脚引起连锁反应,整个阵型就会崩溃,仗也就打败了,楚军的周围都在清军骑兵的控制下,四面八方随时可能遭到进攻,张延世明明看到前面吃紧,也不好派兵上去支援。
(冷兵器战争中,有时候真不是人多就能赢,几万大军一旦发生雪崩式的溃败,被几百人杀得落花流水也有可能,吴三桂带着二十来个家丁就敢冲阵救父,也是一个类似的例子。)
第一九四章 出了一口恶气
清军以重步兵冲阵,势不可挡。
在清军进攻的箭头部位,枪兵营的方阵前面几排立刻被撕开一个口子,楚军士兵前赴后继的上前补位,却无法减缓清军的前进速度。长枪阵的优点在于互相掩护和互相配合,以长击短,令敌人无法近身,当清军的重步兵打开一个缺口后,仓促上前的长枪兵无法协调一致的发起进攻,最多只能完成一个刺杀的战术动作,清军的重步兵不格不架,只是一头撞进他们的怀中,手中的钢刀左劈右砍,卷起一片雪亮的刀光,楚军的长枪兵接二连三地倒在血泊中。
“乱搞!”丁宗望忍不住骂了出来。
敌人的势头太猛,后排的长枪兵就应该稳住阵脚,不要急于上去反攻,要知道越到后排,楚军火枪兵和弓箭手的支援越强,八旗兵的锐气消耗完了,这波进攻自然会失败。但是这些长枪兵大多是新兵,只记得前方同伴牺牲后就必须补位,前面几排的防线虽然已被摧毁,还是乱哄哄的往前冲,凭白增加了许多无谓的牺牲……在清军冲阵的接触面上,人喊马嘶,刀枪碰撞,各种声音响成一片,场面非常混乱,士兵们无法听清军官的命令,只能看着同伴一起行动,一个人往前冲就会带动一群人往前冲,后面几排的防线变得越发单薄,形势越来越危险。
战争是各种因素合力的结果,战场走势千变万化,从来没有一成不变的制胜教条,这次战斗中正确的选择,在下一次战斗中就可能是错误的,新兵们只有闯过一次次生与死的考验,才会形成一种本能,在战斗中总是做出最正确最合理的选择,这些新兵们非常勇敢,但是大多空有一腔热血,一个接一个倒在了残酷的战场上。
冲阵的这些清军重步兵,却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他们凶狠地撞进楚军的长枪阵,又把冲上来补位的新兵一个个砍倒,钢刀劈进活人肉体的手感,鲜血迸溅和长声惨呼的刺激,都让他们感到一种嗜血的亢奋,唤醒了体内最原始的凶蛮和残忍,红着眼睛继续向前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