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佯攻,鞑子兵怎么不敢冲上来!”一个名叫马玉龙的新兵班长相对比较从容,还有时间转身查看战局,八旗兵和前几次一样,冲锋的时候看着勇往直前,势不可挡,在最后关头却突然向两翼分开,擦着明军长枪阵的两边掠了过去,一边跑一边用骑弓射出成片的轻箭,一箭接着一箭,短短几个呼吸之间,每个八旗兵都射出了三四箭,楚军士兵虽然有铠甲保护,也有三四十人中箭受伤,伤亡数字远远高于被鸟铳射中的八旗骑兵。
“你懂个屁,炮打隔山马走日,骑兵哪有横冲直撞的!”丁宗望走过来骂了一句,铁青着脸递给马玉龙一根通条,马玉龙这才发现,自己稀里糊涂把通条丢到半路上了。
这个时候,八旗骑兵已经掠到楚军军阵的两侧,拨转马头再一次发起冲锋,丁宗望这个方向暂时没有战斗,他命令士兵们重新装弹,又对熊元重小声说道:“这样下去不是法子啊,鞑子今天佯攻了十七次,其中三次变成真攻,咱们的伤亡越来越大,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天黑。”
中国象棋里面“马”的设定,充分体现了骑兵作战的特点,骑兵碰上步兵结阵的时候,一般不会直接上来硬碰硬的冲阵,而是从侧翼不停的骚扰,当对方的反应速度和抵抗力度下降,这种佯攻可以随时变成真正的进攻,就像象棋里的“马”踩准了步子,从斜刺里踏过来一下把对方吃掉……从今天早上到午后,清军已经有过三次真正的进攻,真真假假,始终对楚军保持着巨大的压力,每次都需要全力应对,哪怕稍微露出一点破绽,八旗兵就会毫不犹豫的直冲上来,展开一场恶战,要不是楚军拼死抵抗,阵型早就被冲破了。
追上来的八旗兵足足有两千多人,每次佯攻只出动五分之一,其他八旗兵留在后方远远的监视,以节省马力和士兵的体力,所以从一大早到现在,八旗兵始终保持着高强度的进攻频率,楚军来不及休息,来不及摆脱敌人,也来不及改变战术……根据清军表现出来的种种迹象,连丁宗望这样的低级军官都能看出,八旗兵还没有尽全力,现在离天黑还有一个半时辰,清军最少还要发起一次真正的猛攻。
“我估摸着,鞑子天黑之前一定会总攻,要不然等到后半夜,咱们就分头突围了,这一关不好过啊。”熊元重转过头,对马玉龙吩咐道:“待会要是打乱了,你带几个人跟着我,一定要护住咱们的连旗,旗在人在,旗亡人亡,明白么?!”
说到最后一句话,熊元重陡然加重了语气,如果楚军军阵被冲破,分头逃跑是最安全的,但是熊元重不想这么逃跑。
“老熊,你还跟我抢功?我是连长,连旗一定要跟着我,听到了吗?”丁宗望转过头,对马玉龙厉声喝问。
“那不争了,咱们兄弟两个就呆在一起吧。”熊元重看到马玉龙莫名其妙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咱们的连旗不倒,就会把鞑子都引来,到时候机灵点,一定要跟紧连长和我。别害怕,战场上的事情邪门的很,越是怕死越死得快,越是往前冲越不会死,咱们楚军能一次次打败鞑子,就是因为大家都不怕死,哪怕被鞑子掐住了脖子,也要狠狠咬他一口。”
“俺不怕!”马玉龙一拍手里的鸟铳,说道:“干掉一个够本,干掉两个赚一个,俺既然报名投军,就不怕和鞑子拼命!”
楚军招收的这批新兵都是志愿兵,本身就有杀敌报国的强烈信念,入伍后经过各种洗脑宣传,更变成了狂热的战士,所以才能在今天这种极其被动的情况下苦苦坚持,一直没有给清军可乘之机……他们现在距离舒城还有六十里,如果能平安撑到天黑,部队趁夜分头突围,大部分应该都能脱险,但是在这之前,还有一场最严峻的考验等着他们。
和前头十几次佯攻不同,这几百名八旗兵来回冲了几次后,并没有转身撤下去,而是反复不停的持续骚扰,一次接着一次高速冲锋,仿佛一点不在乎马力,后面的两千清军始终远远的观战,八旗兵跳下战马,一边吃着干粮,一边从口袋里取出黄豆精料喂到马嘴里。
“快了……”张延世深深吸了口气,浑身上下充满了大战来临的亢奋。
张延世是楚军一八二旅的旅长,出身于武将世家,宁州义兵在幕府山起事的时候投奔熊立春,熊立春后来投降满清,他和卞祥一起拉着队伍离开宁州,投奔楚军,被编为一支新的宁州营,因为表现优异不断得到提拔,是楚军少壮派将领的代表之一,这次更被委以重任,担任一八二旅的旅长,却碰到了戎马生涯中最大的一次危机。
快了,清军以一部不断骚扰一八二旅,主力却明显在做最后的蓄力,等到这几百名清军退下去的时候,清军主力就将发起总攻。
第一九三章 骑马的步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