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主管在西北混得风生水起,喜庆因为年轻,返回了洛阳。他已经成年,在三司铺子里做了个主事,算是有职有权。依着郑主管的说法,让喜庆在洛阳再学上几年,顺便娶个媳妇成了家,若是不得意,依然到西北找自己去。
孙二郎的买卖社做了这么多年,积攒了本钱,生意也做得大了。现在他们村里的买卖社已经转给了别人,几户家底殷实的,凑钱立了个社,专门做生意。孙二郎自小卖南闯北见识得多,被这几户人家公推为社首,专门在外面做生意。这就是后世的股份制经营,这个年代最常见的经营方式,所有权和经营权分离。反而是自己出资,自己经营的,在这个年代并不常见。有钱人家做生意,首先就是要找个内行人,立下契约,合伙经营。
有喜庆这一个人脉,经他介绍,孙二郎认识了不少洛阳城里的生意人。现在最大宗的就是卖碎布衣,回去之后批给小贩,乡间草市上非常好卖。
洛阳已经成了天下纺织业的中心,相关的产业链越拉越长。就连处理正常制衣下角料也经成了一个大产业,河南府包括周边几州的乡下,大多是穿这种碎布衣。唐大姐那里雇得有人,专门做这种碎布衣,卖给周围的乡下地方。一是扩大了市场,再一个建立了自己的营销体系。乡下的财主们要穿新衣,只要让这些人带了尺寸到洛阳,制了成衣再由他们带回乡里,省了唐大姐无数麻烦。
喜庆送的烈酒价钱不菲,一人喝了两杯,孙二郎便就收了起来。几人说得入港,便换成十文钱一斤的大酒,就着熟得酥烂的牛肉,边喝边谈。
孙二郎问道:“主人家,我见你这里的生意冷清,反不如前几个月,又是为何?”
店主叹了口气:“客官有所不知,如今朝廷立了新规,城中酒楼邸店发卖。又松了酒禁,一般酒楼只要老实上税,可以自己酿酒。如此巩县城中的店生意好,我这里就不行了。”
孙二郎连连点头,以前天下的酒价是由官府定的,基本是每一州,按照酒等酒都是一个价。城中的店各种规税多,经营不易,反而不如城外的店赚得多。现在一改,城中的酒楼活了过来,城外的野店便就不行了。
第58章 怪人知县
喝了一会酒,孙二郎问道:“主人家,这店是你自己的吗?若是不行,另寻他路。”
店主人连连摇头:“这店虽然在城外,却正当路口,如何会是自己的?这里是官家的店,我在附近村里薄有家产,是以差了在这里做主管。唉,不瞒客官,依着现在这样的冷清样子,只好从家里拿钱来给官府。这差还有一年,却不知该如何过。”
孙二郎忙敬店主一杯酒,让他不必忧心,到时自有办法。
这处店到底是怎么建起来的已经没人说得清,因为正当路口,以前生意不错。三十年前便就被巩县收归官有,从附近富户差人来做主管,替官府经营。税额是按三年前的数字定下的,店主每年都要交这么多给巩县,多了自己落下,少了自己掏钱补上。
几个月前,京西路开始了工商业改革,官营的小店全都发卖给民间,同时放松了酒的专卖制度。由此导致的后果,就是县城里的店被几家财力雄厚的富户买了下来,并重金请来酿酒师傅,周边所有乡下的小店都一天不如一天了。店主被征差役,到这里来掌管这小店,前一年勉强不赚不赔,今年就赔定了。
按照县里的意思,这处小店也是要卖掉的。只是卖价是按前几年收的利润算的,明显不划算,张了几个月的榜,也没人来买。依照县里意思,如果到年底还卖不出去,就强行让店主买了。他的家产就在那里,不怕交不出钱来。
说着这些烦心事,店主长吁短叹,孙二郎只好不住安慰。从五代时起,政权为了支撑养军费用,一直对民间使用这种办法盘剥,大家已经习以为常。自己遇到了,只当是命中注定,要破这一注钱财,倒没有更多的想法。官府专门盯着上等户薅羊毛,占社会最大多数的下层百姓最多同情一下,并不会感同身受,闹也闹不起来。遇到这等事,不交给无常的命运,又有什么办法呢?闹也闹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