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战后,罗纪和梁贯成必然高升,甚至超迁七八阶也不稀奇。徐平军中打得的胜仗多,将士升迁也快,以致于让徐平觉得太快了,有时候会产生一种不踏实的感觉。其实与历史上相比,徐平军中将领的升迁速度不快,甚至某种程度上过于保守了。如果他知道历史上的狄青在党项初叛的时候只是散直、延州巡检,五年之后的庆历三年就已经做到了泾原路副都部署,一路大帅,就不会担心自己的属下升迁过快了。桑怿和高大全的资历,比狄青不知道高了多少,按照正常历史上的升迁速度,此时已经可以独领一路军事了。
徐平有这种错觉,一是因为他前世的印象,觉得军官升迁不可能如此吓人。一个连排级的小军官,三五年间做到军区司令,这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再一个是军制的改变,也不允许出现如此剧烈的职务变动,军官的能力达不到。
按以前的军制,从最低级的统兵官,到都部署这一级的路级统帅,只要不建节,其实工作只是量变,而没有质变。一切遵循于阶级法,一级压一级,没什么管不了的。而军制改变之后,军队变得专业化、规范化,每一级都有自己不同的工作要求,特别是战斗、战役、战略军团的升迁,对军官有完全不同的要求。你立再多的功,可能本身能力确实不适合上一级的指挥,那就只能别作安排。而即使本人能力合适,也要经过相当时间的学习熟悉,才能够胜任上一级的工作,新军制下就不再允许升迁得如此飞速了。
王学斋虽然错过了这次迅速升迁的机会,不过他本是读书人,现在的工作更合适,再者现在的顶头上司是李璋,根本就不用担心前途问题。
问了罗纪和梁贯成两人的往事,李璋道:“这样两个人,都是世代种田的农民,按说也没有什么特殊见识,这次怎么就敢作主发兵呢?若是在其他地方,他们这么做风险可不小!”
热衷功名,擅开战事,本来就是前线将士经常被回在身上的罪名。此次一切顺利,他们一日破五寨,后续大军跟进,立了大功,自然一切好说。如果战事不顺,带人去了攻隘口却没打下来,可说不好他们会不会担这罪名。
王学斋道:“衙内也曾在陇右多时,知道那里军中规矩。当日发兵,是罗纪作为前方城主的职责,没有什么擅开战事之说。不管成与不成,军中都不会怪罪,这是陇右诸军的规矩,也是他们连战连胜有今日战功的倚仗。当然,若是其他地方,确实不好说。至于这两个人能有这见识,自然是在军中耳濡目染出来的,陇右军中不就是这样吗?”
李璋默默点了点头,这确实是陇右军中的特点。现在徐平军有历史上留名的大将,也有无数默默无闻的小人物,他们都一起随着那支军队改变。罗纪和梁贯成,可能确实就只是普通的农民,但是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们具备了一个将领的素质。那支军队是由这样一个一个普通人构成的,这些人随着那支军队一起发生着蜕变。
名将可遇而不可求,但没有名将一样要打仗,而且只要组织得力,一样能打胜仗。认为一场战争离了哪个人就不行,那只能说明制度和文化出了大问题。只要制度合适,组织得力,一群普通人一样可以建立不世的功勋。英雄并不是生来就是英雄,而是站在了时代大潮的潮头,顺应了时代,引领了时代,才成为时代的英雄。
用接近两年的时间,现在的陇右军已经完成了这种蜕变,成为了超越这个时代的军事力量,必将主宰这个时代的战场。只是这种变化是由细微的一点一滴构成的,前线的徐平没有感觉出来,后方的朝廷也还没有感觉出来,敌人一样也没有感觉出来。他们终将会认识到这一点,战场上的胜利和失败最能够教育人。
第206章 全力堵截
议事厅,李璋在巨幅地图前讲了最近天都山一带的战事进展,便静立一旁。
吕夷简摘下老花镜,对身边的李迪道:“番贼北边突然露出破绽,宣威军抓住机会攻了进去,眼看着就要大胜番贼。原来我们准备的是虚北实南,陇右全力打昊贼,哪里知道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相公,你怎么看?”
李迪一手拿着老花镜,一手揉了揉额头,又摸了一下胡子,沉思了一会才道:“现在最大的麻烦,是西寿监军司一失,昊贼很可能不坚守天都山了——”
“昊贼不守天都山,那泾原路——”一边的宋绶脱口而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坐在上面的赵祯吓了一跳:“昊贼突然冲出天都山,夏守赟又去打白豹城,如此岂不是泾原路空虚?呀,不知韩琦那里有没有预作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