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用和换了便服,与李璋到了后园,徐平急忙起身行礼。
抓住徐平的手,李用和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叹道:“一两年不见,大郎气度不比从前,真地是有名臣气相!我自小看着你长大,怎么敢想会有今天?当年京城里斗狗走马的浮浪子弟,不到三十岁,做到了三司省主,不敢想,不敢想!”
一边说着一边摇头,让徐平在位子上坐好,李璋沏了茶。
喝了杯茶,李用和问徐平:“听说素娘和秀秀都有了身孕,不少日子了,生了没有?”
徐平道:“还没有,算着日子,也就是这一个月了。说实话,阿叔,我的心里也是焦虑得很。只是新在三司上任,也不好请这种假,到洛阳去看他们。”
李用和摆了摆手:“不要为这种事请假,让别人说闲话!有徐大哥和大嫂在,一定能够照顾得周全,你只管放心好了。想起来我徐大哥,劳碌一世,处处与人为善,终于老来得福。儿子现在有出息了,眼看又能抱上孙子,现在还不知道乐上什么样呢。人啊,年纪一大了就总想起这些老兄弟,等他回到京城来,我们一定要聊上三天三夜!”
徐平问道:“对了,这次过来,也没去拜段老爹,他的身体还好吗吧?”
李璋道:“身体和精神都好,现在含饴弄孙,一般不见外客了。过一会我与你一起,向老爹问一声安。说起来,老爹还时时提起你呢,尤其是想盼盼,老是念叨。”
说了一会闲话,徐平才正色对李用和道:“阿叔,您在群牧司也有两年多了,听说马匹繁衍了不少,不知道合格的战马多是不多?”
说起正事,李用和就叹了口气:“你是自家人,我也不瞒你。这两年群牧司的各马监马匹是多了不少,但真正堪用的战马,却并没有想的那么多,多出来的只有一两千之数吧。”
说到这里,李用和就不由摇头:“大郎,你那个人工授精的法子是好,我自认也做得用心。但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以前没注意,这两年才发现,各马监里堪用的种马实在是太少了。而且不只是种马少,母马也不行。总之就是用尽了各种办法,繁衍了许多马匹出来,但是这些马匹里出战马的比例,还是原来的样子。”
徐平跟着叹了口气:“此事本来就急不得,没有一二十年以上的时间,哪里能够见到成效?我庄里用这法子十年了,也不过是有些上好的乘马,做战马也是不行的。”
徐平中牟庄里出来的马,用来骑是非常不错的,但也没有多少合格的战马。乘马只是要求体格健壮,身材较高,样子好看,性格温驯就好。战马的要求还高得多,它们背上驮的可不是穿便服的人,而是全副武装的将士,还要求肌肉发达,驮负能力强,适应各种环境,最好还耐粗饲。这种要求,一个小农庄能培养出多少合格的?
某种意义上,战马对驮负能力的要求比身躯高大更重要,不但要底子好,还要从小用心调教。大草原上的马种群庞大,天生只有最壮的马才能获得交配权,自然选择之下就能产出优良的战马来,中原的马监是没有这种条件的。马的种群必须到了一定的数量,才会持续进化,一旦数量达不到,种群就会退化。人工授精可以解决种群数量的问题,但要几代的工夫,才能形成稳定的种群优势,持续地产出合格的战马来。而且即使有人工授精的技术,也最好有优良的种马不断输入,才能持续地提高种群质量。
说到底,还是要时间,而徐平并不知道党项留给自己的时间还有多少。
感叹了一会,徐平对李用和道:“阿叔,其实也不用为这些事情烦恼。我听说西北那里地形破碎,运粮都要用马骡去驮,虽然这两年状出来的战马不多,役马总是多了无数。真正打起仗来,只怕缺的最多的还是役马,而不是战马。这样讲起来,阿叔这两年可是为朝廷做了件大好事,获得奖赏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