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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回位子,冯士元对厉中坛道:“先生真能做到?可否对洒家明言?”

厉中坛情绪起起落落,被冯士元的喜怒无常弄得手心里捏了一把汗,面上却丝毫不动一声色,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此事难倒也不难,只是用一种办法,把银行和质库之间串起来。但容易绝不容易,京城里没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一点,太尉就是最合适的人。”

冯士元不耐烦地道:“你既然是直肠子,有什么话就直倒出来,说得痛快些!”

“银行只贷款给公司,要把钱从银行弄出来,公司就是个关键。而公司的账目都是由专人来做,在下,恰好就学过怎么做账。现在京城里面专门做账的人绝少,当然开的公司也少,现在三司属下的公司,都是让在里面学习的那些人帮着做的。太尉如果用心,开起一批公司来,三司也找不出这么多人来做账,免不了粗疏。只要有了这疏漏,太尉在开封城里无人不熟,只要做出跟各行会交易的账来,就可以把钱从银行贷出来。然后再用做生意的手段,把这钱放贷到质库里去。其中的关键,便是账目不能是放贷的账目,而必须是其他的生意往来。在下不才,恰好对做这种账目颇有心得。”

(前面的刘太师是虚构的人物,冯士元则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历史上郑戬查他的时候,受他牵连,被处罚的官员阵容之豪华,范仲淹被贬时受牵连的规模与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历史上他确实是手眼通天。)

第238章 做事难

冯士元低头想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道:“好,我暂且信你所说。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大做,必然会在京城闹到尽人皆知。三司徐省主多次说过不许贷钱给质库一类,违者严惩!洒家虽然不是一般人物,又如何敢撩三司省主的虎须?可惜,前几年刘太师做事不谨慎,在茶法上动手脚事发,从此不知去向。若是他还在,这事还勉强做得。”

厉中坛笑道:“太尉想得差了,此事何必要隐瞒?合理合法的事情,只管大大方方地去做就是!现在京师银行里有大把的钱贷不出来,正需要太尉这样的人鼎力帮忙呢!”

“京师银行我可以想办法,只是三司那里着实难办!”

“太尉,在下说一句不当说的话,朝廷里的事,什么时候三司可以一手遮天了?三司省主虽然号称计相,但终究还是归政事堂里的宰执相公管的。只要相公们点头,京师银行愿意,三司又能奈何?至于开封府,那还不是太尉自家地盘?”

冯士元仍然犹豫不决,显然是担心引起严重后果把自己牵连进去。刘太师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太平时呼风唤雨,一出了事,就尸骨无存。公吏的身份,从朝廷那里抢食本就是以小搏大,要想长远必须要小心谨慎,一个不小心,就把身家性命搭了进去。

厉中坛叹了口气:“我知道太尉在担心什么,干脆把话说明白了吧。徐省主为什么不许银行贷钱给质库?因为他建银行,建公司,都是生财,敛财也是从天下的富人身上来。而天下的富人才有多少?本朝又不似以前,富人家里也没有成千上万的庄客,不可计数的僮仆,闹不出什么事情来。真正让朝廷头痛的,是穷人活不下去,只要有人登高一呼,就应者云集,搅动天下风云。所以徐省主费尽心机想出来的办法,无一例外都是不碰百姓的饭碗。而天下间什么钱赚得最容易?太尉,自然是帮着有权有势有钱的人家,去赚穷苦百姓的钱。莫要以为穷苦百姓的手里没有钱,天下间他们的人数最多,聚沙成塔,这才是真正的大钱。我们去开这些公司,就是把朝廷的钱贷出来,交到有权有势的人家手里,让他们去赚穷苦百姓的钱。势力之家如狼似虎,钱进他们的质库,贷到百姓手里,坐收利息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谁敢不还他们的钱?此事惟一可虑的,是这些权势人家贪婪成性,不知收敛,最后要闹出大案来,那个时候太尉只怕要被人扔出去做替罪羊。所以此事要成,关键是太尉要在开封府下功夫,前面没什么大事的时候,把质库的所有案子都压下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总之不要闹到朝堂上去,便就万事大吉。等到风头不对,及时把这些公司全都关了,自己脱身。那个时候钱也赚够了,质库也不需要这样来钱了,岂不正好?”

冯士元静静听着,沉默好一会,猛地一拍大腿:“帮着权势人家赚穷人的钱,这话说得明白!直娘贼,洒家这些年来不就是做的这种事?好,这钱爷爷赚了!你们两人,只要帮着我做成此事,这一生的荣华富贵,便就已经攥在手里了!”

徐平坐在案后,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向对面的韩综说道:“你回到京城也有些日子了,桥道司怎么一件大的工程也没有动工?这样怎么得了?!”

韩综道:“省主,现在天气酷热,不是做工的时候。不说民夫受不了这热,就是那么多人聚在一起,这种天气,如何防疫病就是难题。”

“大的工程做不了,小的难道也做不了吗?京城那么多街道,让百姓把坏的地方重新修补,枯了的树移掉,补新的树上去。对了,道路宽的地方,可以学着御街,修上两排窄窄的池子上,种花种树吗!把路隔开,走人的地方走人,行车的行车,不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