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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冬淡淡一笑:“一首曲子而已,哪里来的这些花哨!只要意思出来,莫不成还要管着填词人的心情?这填词的人,恁也难伺候!”

“唉,你哪里知道,填词的人倒不在意,是我心里放不下啊。我一生所长,就是填词作曲,若能在上面寻到富贵,还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情?怎么能够任其在自己手边轻轻滑过?冬冬,你不知道官场的艰难。一科数百进士,别说是位至侍从,就是能够穿上朱红官袍的又有几人?我看看年近半百,一点机会都不能放过啊!要是不然的话,说不定这一辈子就做个知县判官,连知州都做不到,如何甘心?”

见柳三变黯然神伤,徐冬冬柔声道:“与你相识多年,还从来不见你现在这般烦恼,这官儿做得着实恼人,还不如在京城里做个风流神仙。”

柳三变摇了摇头,没有说话,那像被抽了半个魂儿去的样子,欲加让徐冬冬不忍。

“七郎嘴里的贵人,到底是朝里哪位大臣,让你如此在意?”

“我说出来,你必然是知道的。他本是开封府人氏,天圣五年进士,唱名时天现瑞光,满朝都道是上天赐下一个奢遮人物到我大宋,要开一个太平盛世。只是在白衣时得罪了刘太后的亲戚,被发配到了岭南为官,立下了无数功业。如今回朝,做到龙图阁待制,在三司里任盐副使。这等人物,若得他带挚一下,胜我多少年苦熬!”

“原来是他。当年新科进士游街,我也曾跟姐妹们见过的,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后生。因他是我们开封城里人,姐妹们还议论来着,说这样年轻一个后生,如何能够治理得了百姓?倒是不想竟然立下了许大功业。去年押了那个什么交趾国王回京,满城百姓都去看,果然比当年离京时英武了许多。倒是听说现在朝里任大官,三司里管着不少人,竟然大到能够带挚七郎了吗?你不也是进士出身,又差不了几年。”

这些街头传闻,或真或假,徐冬冬东听一耳朵,西听一耳朵,难免失真。

徐平本是开封城里人,自小在这百八十里罗城里长大,中是进士,立了功勋,当了大官,开封百姓也与有荣焉,街头巷尾传来传去各种神神怪怪的事情都有。徐冬冬这些人整日无所事事,最喜欢谈论这些荒诞不经的传闻。只是没有想到,徐平一个比柳七儿子都小的后生,竟然做到了正榜进士口里的贵人。

“同是进士,命却不同。若说那徐待制也是在岭南直做满了两任六年通判,不得迁官。但回到京城,一年之间就到侍从大臣,如何是平常人比得?他们这些大臣,每年都要向朝廷里举荐贤才,最是要紧。到那时节,我若是得他美言两句,不定也能够时来运转,得个美官。冬冬,你说我怎么能够不在意?”

徐冬冬一个妓院行户,哪里知道官场上的这些规矩,但官做得越大说的话越有人听,这总是不错的。既然柳七说徐平能够让他到好地方任美官,那总是不假,不由认真起来。虽然两人几个月之后就将各奔东西,或许从此老死不见,但总是有那一场露水姻缘,几年欢好,跟柳七在一起也是贪图他钱财,有几分情分在。

想了一想,徐冬对柳三变道:“七郎,你不妨把徐官人的词念给我听一听,帮着你想想法子。我总是在青楼上讨生活,认识的唱曲儿的人多,不定要办法呢?”

柳三变自然不相信自己调和不了的音律,这世上还有别人能够做成,不过见徐冬冬一片真情地看着自己,不忍拂了她的意,便把徐平的那一首《破阵子》念了一遍。

徐冬冬听了,低头沉思一会,口中道:“破阵子的曲子,往时也有穿青衫的读书人,要什么风雅,让姐妹们唱。但都是晏相公的词,说的是伤春怀人,从没有这些战阵上的事。若用旧曲,配着这些词,着实有些不伦不类了。”

“当然是难,若是用旧曲能唱,我又何必烦恼?不是我夸口,但凡是世上有人唱过的曲,我无有不知,又是什么难事?”

说了这一会话,柳三变心里的烦闷略散去了些。看坐在身边的徐冬冬,穿着淡青色的褙子,里面薄薄的抹胸。虽然穿的清凉,这大热的天气,依然有若有若无的香汗渗出来。离得近了,柳三变心中一荡,不由就伸手去搂她的纤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