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被俘的交趾君臣正在路上,预计九月底或者十月初会到京城,到时献俘仪式将是今年的又一件大事,从南到北早已传遍。随着这消息,徐平在邕州这几年的作为也传得广为人知,所以大多时候是徐平在听吴育讲他的经历。
天圣五年进士,一等都是大州通判,二等甲科则是上县知县。吴育一任临安知县,次任襄城知县,政绩优等,下一任也要做到大州通判了。
尤其是在襄城县任上,很是做了些惹人注目的大事。太祖四子赵德芳葬于汝州,其子孙也随葬,每年祭祀都有内侍到襄城骚扰,索要财物,地方不胜其扰。吴育到任后想办法解决了这一问题,绝了内侍发财的路子,很受内侍忌恨,经常半夜寻上门去,让全县不得安宁。也是吴育命好,皇上亲政,原来的内侍都失了宠信,这成了他最大的政绩。
在普通官员来说,吴育的政绩足够耀眼,将来必受重用。但在徐平面前,却显得黯淡无光,徐平在邕州随便一件事拿出来都足以让吴育仰望。
但这个时候不是讲面子的时机,吴育对自己的经历讲得很是认真,尽量让徐平听得清楚明白。此时徐平的本官已经远在一班同年之上,背后又有皇上做靠山,自己的功绩也足够雄厚,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天圣五年进士的领袖。两人的差距已经足够大,吴育没有必要在徐平面前顾忌自己的面子,反而要依赖他日后的提携。
纯以官职而论,此时嵇颖任度支判官,赵諴任户部判官,王尧臣已从度支判官任上离开,这都是徐平的同年,徐平就是顺利任个盐铁判官也实在算不是高官。但若是不论差遣,单从本官说,徐平就比其他人高得多了。最高的王尧臣也还没到员外郎,徐平却马上就到郎中了,这个距离没个十年八年追不上,而且距离还会越拉越大。
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徐平的盐铁判官只是过渡,几个月之后稳定下来最少会到三司副使,那时与其他人的差距就彻底拉开了。
吴育官宦世家出身,朝里自然有人提携,但与徐平这棵大树比起来,还是差些意思。
当年的同榜进士,几个重要人物,王尧臣和赵概在馆阁不提,韩琦此时监左藏库,过些日子与徐平一起试学士院,还在苦苦熬资历。文彦博在榆次任知县,包拯在家里尽孝还没有出仕,王素在许州任通判,算来算去,徐平都是鹤立鸡群。
官场上不抱团寸步难行,史诗上只记官员的政绩,却绝少提到他们身后的亲友团。实际上每一个留名的大臣背后,都少不了那些提携、帮衬他们的人物。
徐平已经看明白了这一点,官场就是一张大网,每个人都错综复杂地纠缠在一起。谁能够在这网里关联到越多的节点,谁就占到了先机。家族、姻亲、朋友、同年,都是这张网里的线,每条线都要好好经营。
虽然在政治上并没有什么野心,但本着有利无害的原则,徐平也仔细地经营着自己的每一条关系线。他出身平民,除了机缘巧合地与外戚李用和一家扯上了关系,再没有别人可以依靠,更要加倍珍惜这一帮同年。
把自己的经历说过,吴育道:“自数年前我们各赴本任,同年间纵有书信往来,依然还是觉得冷淡了许多。云行这次归来,劳苦功高,将来必有大用,也是我们天圣五年进士的荣光。过几天就是中秋,朝里例来有公假,不如就把在京里和左近州县任职的同年一起唤来,喝酒吟诗,也是美事。”
“如此甚好。我刚回京,也不知道其他人住址,不如就由春卿联络如何?”
吴育笑道:“我跑跑腿自然是可以,不过却要借重云行的名头。说破天去,如今京城里面,也只有你有名头能把人招集起来。”
吴育一提,徐平就明白过来。谁出面招集谁就是出风头,到了这个时候,却是再没有哪一个同年跟自己抢风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