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谋长一脸委屈地解释说:“他们扬言要在我们靠近大桥之前引爆炸药,试图渡河的士兵遭到他们的射击,但没有人受伤。”
“够了!”麦克内尔忍无可忍地阻止了这个聒噪的家伙,他以祈盼的目光看着劳兰德斯,他自以为可以充分信任的人,可怜兮兮地说:“如果我们不能狠下心来平定叛乱,爱尔兰共和国就完蛋了,今后整个爱尔兰都将处于一个德国人的统治之下,这样受约束的独立自由难道是大家希望看到的?”
劳兰德斯沉默不语,他的将军和上校们似乎预料到了麦克内尔会这样说,一个个形同雕塑,一言不发。
麦克内尔深深地叹了口气。作为爱尔兰共和兄弟会的元老,爱尔兰志愿军创始人,他的资历极深,但在兄弟会和志愿军内部的声望却不是最高的,一个很重要原因就是他推崇的是“和平独立”。麦克内尔组建爱尔兰志愿军的初衷不是为了打仗,而是希望在英国政府陷入战争泥沼的时候,以这支武装力量作为跟英国政府谈判的砝码,通过非暴力的方式为爱尔兰争取到最大限度的自主权力。过去在组织内部的会议上,或是同志之间的谈话中,他总是直言不讳地说,以英国的军事和政治实力,爱尔兰想要成为一个完全独立的国家恐怕要等到下一个百年,他所做的努力是为了不让爱尔兰人在希望渺茫的叛乱中流尽鲜血。
现在,这句话成了对他的一个莫大讽刺。
其实早在1910年前后,德国人悄然加大了他们在爱尔兰的投资,并向爱尔兰共和兄弟会以及爱尔兰志愿军的一些分支组织提供秘密的军事援助,弱小不堪的爱尔兰志愿军不断发展壮大。有了最新式的步枪、机枪甚至火炮,志愿军内部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憧憬武装驱逐英国军队的前景,麦克内尔应该注意到了这些,可当欧洲爆发战争的迹象越来越明显的时候,他并没有审时度势地调整自己的观点,而是顽固地坚持他的看法——除非英国在爱尔兰强行征兵,或是在有很大成功希望的情况下,爱尔兰志愿军才能考虑武装起义。
所以,主张武装独立的共和兄弟会元老乃至后起之秀在组织内部的声望日渐高涨,麦克内尔的地位不复从前。战争爆发后,埃蒙·坎特带着皮尔斯等人秘密访问德国,得到了德国提供大量军事援助以及直接出兵的允诺,随后在共和兄弟会以及志愿军的高层会议上,多数人赞成武装独立,麦克内尔不得不接受这既成的事实。再后来德国海军节节胜利,爱尔兰志愿军带头发动了武装起义,德国人也按约定将大批陆战部队运抵爱尔兰,战事几经周折,爱尔兰独立武装渐成大势。就在这个时候,麦克内尔力排众议,决定在科克港宣布成立爱尔兰共和国,公告一出,举国欢腾,支持爱尔兰独立的民众无不欢欣鼓舞。可是跟这些茫然无知的普通军民不同,麦克内尔和他的追随者们知道共和兄弟会跟德国政府签署了一系列密约,包括成立爱尔兰王国,尊奉一位德国皇室成员为爱尔兰国王,虽然他从一开始就不赞同跟德国人进行过于深入的合作,这些密约也是共和兄弟会及志愿军的其他领导者绕开他所做出的决定,所以从严格意义上说,麦克内尔没有履行这些密约的义务,而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可是从麦克内尔光荣就任爱尔兰共和国总统之后的一系列举动来看,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反对者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就算他意识到了,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和能力去作出缜密的部署并付诸实施了。
绝望的麦克内尔冷笑道:“先生们,既然你们都不愿意跟昔日的战友们为敌,那么就把我——一个失败的爱尔兰共和国的临时总统,送给叛军,以保全你们的地位和荣誉吧!”
“总统先生,坐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曾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过去面对英国人的大炮和刺刀,我们敢于挺直胸膛,今天面对德国人的大炮和机枪,我们同样无所畏惧。可是我们的士兵并不这样想,爱尔兰共和国的成立本来就很仓促,它的根基并不稳固,许多人甚至还没有弄清它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概念。现在,那些反对共和的政变者并没有要推翻这个国家,而是通过议会表决的方式重新选择它的国体和领袖,这不足以引发士兵们的愤怒,如果我们强行驱使他们发动进攻,我可以断言,第4步兵团不出一天就会发生哗变,其他部队必定受到影响。”
劳兰德斯的话让麦克内尔慢慢坐了下来。
接着,劳兰德斯朝自己的参谋长点点头,这名军官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比巴掌稍大的纸片,上面用印刷体写了几句话,内容看起来很简单。
劳兰德斯把这张纸递给麦克内尔。
“这是叛军用飞机投下的传单,我们有一半以上的部队都拿到了这样的传单。”他解释说,似乎是为了表示对麦克内尔的安慰,他用了之前一直在回避的“叛军”一词。
麦克内尔一把抓过传单,扫了几眼,面若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