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清了德国皇帝的底牌,夏树开始出牌。在他名下的产业当中,弗里德里希造船厂和胡伯特航空无疑是最具战略价值的财富,既然不能转移,自己今后的发展重心又必须要离开德国,他干脆提出将这些企业售让给德国政府,以换取比它们市值净价少得多的武器装备——包括德国现役的舰艇飞机。
刚一开始,威廉二世还有些犹豫不决,听到夏树解释说,这些武器装备移交爱尔兰军队之后,实际上依然掌控在德国皇室手中,遂松口应允,但限定夏树只能选择那些对德国军事力量没有太大削弱的武器装备,其中舰艇必须是舰龄超过10年的——从服役之日算起,德国海军所有的一线主力舰都被排除在外,符合这一限制的最强战舰是德意志级前无畏舰和沙恩霍斯特级装甲巡洋舰。
夏树对此并无异议,因为可以预见,在爱尔兰取得独立之前,英国政府必定会对贝尔法斯特的造船设施进行一次彻底的清理,能拆的拆走,不能拆的毁坏,失去了这个重要的造船中心,爱尔兰连建造一艘巡洋舰的能力都不具备,就算德国政府慷慨地提供一流的主力舰,他们也没有办法进行日常的维护修理,而且光靠两三艘外购的主力舰并不能组建一支真正有战斗力的海军舰队。
第136章 提尔皮茨的忠告
德国海军的辉煌胜利造就了无数的英雄,公海舰队司令莱因哈特·舍尔被誉为“德国纳尔逊”,弗朗茨·冯·希佩尔、威廉·冯·兰斯、马克西米里安·冯·施佩等分舰队司令光环加身,“腓特烈大帝”号舰长冯·卢比奇、“国王”号舰长保尔·贝恩克、“布吕歇尔”号舰长冯·卡格纳克等战舰指挥官声名大振,就连从未踏足战场的海军参谋长冯·波尔也成了“海军的克劳塞维茨”。在这享受胜利荣耀的时刻,人们不应忘记,是谁提出了雄心勃勃的海军扩充计划,一手打造了所向无敌的公海舰队;是谁力主通过了德国海军法案,为海军建设提供了强大的资金保障;是谁坚持海军作战理论,为天才的进攻策略保驾护航;又是谁,在英国民众心目中的邪恶程度仅次于德皇威廉二世……
1914年的圣诞节即将到来,已经走过人生65载的提尔皮茨静静坐在毗邻施普雷河的办公室里,透过窗户就能够清楚地看到柏林宫殿区的建筑群。遥想当年,他在人人推崇远洋破交战的德国海军高层圈子里是个“不切实际的异类”,受到同僚们的排斥甚至羞辱,提尔皮茨一怒之下提出辞呈,是刚即位不久的威廉二世挽留了他。备受恶评的德国皇帝对提尔皮茨的胆略和雄心十分欣赏,对他寄予了深厚的信赖,让他从殖民地舰队司令跃升到了海军首脑的位置,那时候提尔皮茨的军衔还只是海军少将。在德国海军的扩充行动显现成效之前,威廉二世便赐予其伯爵头衔,而且称呼他为“永远的提尔皮茨”。从19世纪末期到战争爆发前的十数年里,普鲁士首相兼帝国宰相换了三任,陆军从施利芬时代进入了小毛奇时代,皇帝身边的大臣如走马灯一般来来往往,唯独提尔皮茨一直掌握着海军大权,并于1911年成为了德国海军的首位元帅。现如今,德国海军赢得了一系列举世瞩目的胜利,从而将昔日的最强竞争对手拉下马,并且朝着全体德意志人梦寐以求的海洋霸权步步迈进。身为德国海军的缔造者,阿尔弗雷德·冯·提尔皮茨元帅如愿获得如日中天的声望和地位,可是在这张饱经风霜的脸庞上,夏树分明看到了一丝英雄迟暮的落寞。
尽管在海军内部受到了波尔、穆勒等人的架空,但提尔皮茨毕竟还掌管着海军的战略建设大权,而且跟德国皇帝有着非同寻常的交情,就算威廉二世没有就爱尔兰国王人选一事征求他的意见,他也应该是最早知晓内情的一批人。因而当夏树前来讨教的时候,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还以一副尊尊教导的口吻叙说道:
“我曾在亚洲呆过两年,那还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情。我知道,东方人有着他们特有的哲学体系,有些话理解起来很奇怪,有些很符合自然规律。例如他们觉得宁可当一只鸡的脑袋,也不要当牛的屁股,意思是说,宁可在一个很小很弱的地方当头领,不愿在一个很大很强的地方当小吏。”
“宁为鸡头,不为牛后。”夏树用德语说出这句已经延续千年的东方哲理。
提尔皮茨点头道:“看来殿下很清楚这个道理,那就好办了。在德国,殿下应该能够成为又一位皇室出身的海军元帅,当上海军的战略决策者,甚至有机会成为首位皇室出身的帝国宰相,从而成为帝国历史上最了不起的人物之一。如果戴上爱尔兰的王冠,殿下将成为陛下,在那里开创属于自己的历史。不必担心爱尔兰人不受管教,他们之所以拒绝英国统治,最重要的原因是英国人并不把他们当做真正的英国人看待,这是种族之间的矛盾冲突。您以德国人的身份治理爱尔兰,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爱尔兰人的民族属性和民族信仰,那位史上最走运的法国元帅就是非常成功的例证,维京人可是比凯尔特人还要横蛮难驯的,看看现在的瑞典,政局稳定、国力日盛,民众对王室的爱戴不逊于任何一个国家。”
让·巴蒂斯特·贝纳多特,这个绝对幸运的法国人俨然成了夏树选择爱尔兰王位的最大理由。贝纳多特一介平民,凭借战功以及与拿破仑的姻亲关系受封法国元帅。瑞典早期参加反法联盟,由于国王古斯塔夫四世在拿破仑战争中决策失误,屡战屡败,瑞典军队将领发动政变,逮捕国王,后宣布废黜国王并放逐出国,由军队控制的瑞典议会选举国王的叔父、国王未成年期间的摄政、南曼兰公爵卡尔为新国王,而老卡尔任国王时已经61岁,生有二子但都早夭。考虑到国王无后嗣,又深感拿破仑称帝后对欧洲各国产生巨大影响力,1810年瑞典议会作出一个令人震惊的决定,选举法国元帅贝纳多特作为国王的养子和王位继承人。贝纳多特接受了瑞典人的好意,改名卡尔·约翰,改信路德宗,次年以摄政身份开始执掌瑞典国政。值得一提的是,瑞典很快与英、俄和普鲁士结盟,重新投入反法战线,以瑞典王储身份参战的贝纳多特任反法联军北方总司令,参加莱比锡会战,取得决定性胜利,后又击败丹麦,夺得挪威。老卡尔去世之后,贝纳多特继承瑞典和挪威王位,开创贝纳多特王朝,而这个王朝从19世纪一直延续到了21世纪。
“可是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没有英国这样的强大对手,而且爱尔兰的地理位置就好比是英国人的后院,由德国支持的势力掌控爱尔兰是他们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这种缺乏信心的论调已经帮助夏树从威廉二世那里得到了给力的政治支持,之所以要在提尔皮茨面前再次搬出,既是为将来的交易付诸实施打好铺垫,亦是希望提尔皮茨给予他力所能及的帮助。
提尔皮茨并不像威廉二世那样出言安抚,而是说:“英帝国经历了三百多年的强盛时期,国力远远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就算现役战舰全部沉入海底,只要造船工业和与军事体制得以保留,用不了太长时间,他们便能够重新打造一支一流舰队,所以我一直向陛下建议,既然我们已经与英国为敌了,并且打垮了他们的舰队,就不能对它存有仁慈,一旦英国祈和,我们必须设定比普法停战条约更加苛刻的条款,断绝它重新发展大海军的可能,这样才能给德国的国家安全带来长久的保障。”
“您说得很对,英国确实是一个不容掉以轻心的对手。”夏树附和道,“这也是我非常担心的问题。哪怕英国海军在战争结束后只恢复原有规模的四分之一,也能够轻易控制爱尔兰的贸易航线,而且爱尔兰北部的新教徒也是个非常棘手的隐患,英国政府完全可以暗中支持他们经费和武器,这样的局势实在难以掌控。”
提尔皮茨见多识广,阅人无数,又是在权力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佼佼者,如何看不穿夏树的小九九。他略作思索:“我明白殿下的意思,虽然您是德国皇室出身,一旦成为爱尔兰国王,就只是保留了血缘上的关系,德国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无条件地永远支持您在爱尔兰建立的王权,拥有一支可靠的军事力量以及支撑这支军队的必要工业设施,才是维系王权维的根本。陆军方面我没什么建议可提,经济和工业建设是您的一大专长,我这里就对海军和海防战略提几个忠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