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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统治一个国家的能力而言,游历世界并在各国建立了良好声望的海因里希亲王显然比普鲁士的王子们更具优势,但是德国皇室和爱尔兰独立组织之间的密约从未公开,也没有在政府层面进行过正式的讨论,似乎大多数人都和威廉皇储一样,觉得爱尔兰只是一座荒蛮、落后的岛屿,它从英国独立的最大意义在于动摇了英国王室的统治根基,削弱了英国的军事和政治力量,并为德国在战略上挟制英国提供了一块绝佳的踏板。若是自愿选择,恐怕只有那些不得志的将领和官员会离开德国前往爱尔兰辅助德国血统的新国王。

法罗群岛战役期间,英国海军大量的护航舰艇及运输舰船被吸引到了北方海域,德国潜艇部队趁机在爱尔兰海域掀起了袭击狂潮,致使英军在不列颠与爱尔兰之间的海上补给效率锐减,原定派往爱尔兰的英国陆军部队和澳新军团还大量滞留在不列颠西岸,德国-爱尔兰联军则接连发动了几场攻势,从英国军队手里夺取了位于爱尔兰中部的多处城镇和交通枢纽,虽然爱尔兰东部和北部的战略要地还被英国军队牢牢占据着,而且随着援军部队的陆续抵达,阻碍爱尔兰独立的力量依然十分强大,但在外界看来,爱尔兰人几百年来的独立愿望已经到了最接近实现的时刻,只要德国继续保持军事援助,英国政府终将接受爱尔兰独立的现实。

夏树想了想,缓缓说道:“如果皇帝陛下和皇储殿下没有改变初衷的话,我相信亲王殿下是出任爱尔兰国王的最佳人选,而对于爱尔兰人来说,选择君主制,选择一位德国皇室成员当他们的国王,是保全独立成果的稳妥之选。”

海因里希亲王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看起来并不像是得到支持的欣悦,平静的眼神没有浮现出争权者对权力的欲望,总而言之,他的这种反应让夏树感到捉摸不透。

“殿下觉得爱尔兰民众会支持德国人当他们的国王吗?”亲王的语气听不出有明显的倾向。

夏树不急不慢地回答说:“在德国军队登陆爱尔兰之前,大多数爱尔兰民众肯定不希望被德国人统治,但是看到德军士兵与自己并肩作战,为了爱尔兰的独立流血负伤甚至献出生命,许多人的想法肯定会发生改变。再者,爱尔兰原本就非常薄弱的工业,经过战争的摧残,新生的独立政权恐怕连一门火炮、一发炮弹都造不出来,他们对德国援助的依赖远甚于前,即便在爱尔兰的德国军队不刻意展示武力,他们也该明白自己的真实处境。”

亲王点点头:“是啊,从我们的军队在爱尔兰海岸登陆的那一刻起,爱尔兰人的命运就跟我们紧紧绑在了一起。我们帮助他们取得独立,帮助他们在独立之后对抗英国的封锁和威胁,甚至可以帮助他们从羸弱的小国崛起成为一个地区性的强国,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夏树双手端起茶杯,摆在他们之间的是一套相当精致的青花瓷茶具。

“呃……言归正传吧!皇帝陛下嘱咐我给殿下带话。”海因里希亲王挺直胸膛,夏树还没喝到茶,只好又将茶杯放下。

“以殿下所积累的显赫功勋,德意志所能给予的最好奖励,就是一个崭新的、能够施展殿下全部才华的新舞台。”

讲完之后,亲王一手托着茶碗,一手把着茶盖,一撩,一吹,轻啜一口。

夏树连连眨眼,试图从亲王的表情神态中读出这句话背后更多的内涵。从容,意味着德皇威廉二世对这件事已经下定决心,不太可能出现变故;淡定,说明他觉得爱尔兰国王的宝座坐起来应该是稳妥安全的,至少不会轻易丢掉性命。

以夏树目前在德国海军的地位,尚有成为海军元帅、海军首脑的努力空间,而德国海军击败英国海军之后,离真正成为海洋霸主也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美国、日本都是争夺海权的强劲对手,如果继续呆在德国并在海军界发展,未来不会因为缺乏挑战而了然无趣。可是另一方面,大十字勋章已经成为德国皇室和政府荣誉上的至高奖励,以弗里德里希造船厂为核心的胡伯特工业帝国也满足了夏树在商业和财富方面的欲求,从今往后不太可能再出现让自己怦然心动的奋斗目标,成为爱尔兰国王则是一个全新的挑战。爱尔兰一穷二白的家底和不算太差的发展潜力,无疑是种田流的理想之选。

现实若是一盘战略游戏,那么这个时候,夏树会毫不犹豫地点选yes,然而现实终究不是游戏,所有的事情并不都光明正大地摆在台面上。在皇室宫廷生活了十多年,夏树目睹耳闻,知道权力争斗有多么可怕,书本战例教会了他无数种军事策略,继而形成了自己的指挥风格,但是关于政治,他只学会了一条,那就是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保持冷静的头脑和敏锐的洞察。

尽管对海因里希亲王的印象很好,夏树仍不得不违心说道:“对我而言,德国海军这个舞台已经足够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