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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本舰转向撤离,并发信号通知‘百夫长’!”

舰队参谋长查尔斯·马登中将用嘹亮的嗓音让这些心神不宁的同僚们各归其位。他是英国本土舰队前任司令官乔治·卡拉汉爵士的旧属,在这支攸关英国命运的主力舰队供职多年,对它的舰艇、人员以及各种传统都烂熟于心,而约翰·杰里科早期供职于大西洋舰队和海军部,从1913年才开始在本土舰队任副司令,直到战争爆发后的第二天才正式接任本土舰队司令一职,两者的配合必不可少,有时甚至关系到舰队作战的成败。

接到指令,舰长达夫少将依然坚守在观测台上,并通过传音筒把“右转16个罗经点”的指令下达给战斗舰桥内的舵手。战舰主炮的第二次轮替射击不出所料地取得了直接命中,出现在右舷前方的那艘德国战列舰也没有摆出一副冲上来搏命的驾驶,而是试图利用主炮数量优势展开近距离的对攻,舰员的观瞄射击非常精准,却始终欠缺了一点运气,几轮快速而猛烈的炮火下来,依然只给英国旗舰造成不足为虑的近失伤害。

就在“铁公爵”号转向撤出战斗的时候,与之策应的“百夫长”号却同时陷入四艘德国战列舰的围攻。与“铁公爵”碰撞未成的拿骚级战列舰“莱茵兰”号位于它的左舷,并将12门射速可达每分钟3发的11英寸主炮转向这艘乔治五世级战列舰;遭到重创但仍在坚持战斗的凯撒级战列舰“凯瑟琳”号,它尚有4门12英寸主炮和一些副炮可独立实施观瞄射击;在“凯瑟琳”的正前方,同级战列舰“路易波特摄政王”号因受坚守阵列的命令限制,只能以4门后主炮和部分副炮攻击“百夫长”;参与围攻的第四艘德国战列舰是“图林根”号,遵从舰队临时旗舰的指令,它从“凯瑟琳”与“路易波特摄政王”之间穿过,顺势右转,径直冲到了“百夫长”号右舷后方猛轰敌舰。

“凯瑟琳”和“路易波特摄政王”一个受损严重,一个位置不佳,真正让“百夫长”号大吃苦头的反而是两艘先期建造的老式无畏舰。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它们的11英寸穿甲弹频频击中“百夫长”,造成两座主炮塔损坏,舰桥和甲板舱室多处起火,左右两舷皆有上层装甲带被击穿或震裂的情况,燃油舱内的重油正源源不断地向外泄露。若是处在正常的舰队交战状态,“莱茵兰”和“图林根”的11英寸舰炮很难对英国乔治五世级战列舰的重点防御部位构成威胁,但在这片混沌之海,它们就像是从盾牌后面突然刺出利剑,令对手防范不及。

第50章 汉尼拔之阵

当“凯瑟琳”、“路易波特摄政王”、“莱茵兰”、“图林根”四舰围攻“百夫长”的场面出现在这片受到雨暴侵袭的混沌之海时,为了更好地观察战斗局势的变化,夏树穿上雨披,带着望远镜,同另外几名军官一道来到战斗舰桥上部的观测台。这个观测台整体呈长条形,看起来像是横搭在圆筒上的筷子盒。从观测台的两端能够将舰艏、舰尾以及整个舷侧的情况尽收眼底,亦能够便捷地观察后方海面,但它除了及腰的护墙就没有任何的保护措施,甚至不能够遮风挡雨。在日常演习操练中,军官们为图直观方便而在观测台上运筹帷幄,而在实战当中,这里随时可能受到弹片的侵袭,并不是稳妥可靠的指挥战位。

狂烈的风卷着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睁着眼睛尚且不易,要从这忽明忽暗的海面上辨察战斗形势就更是困难了,但夏树可不是初入海军的雏鸟。整整十年,他从一名海军学员成长为职业军官,饱尝烈日暴晒、风吹雨打的滋味,正是这艰苦卓绝的海上军旅生涯,给了他真正脱胎换骨的机会。在临时旗舰的舰桥观测台上,他以坚韧的身姿傲然矗立,时而目测这场海战的整体战况,时而配以望远镜观察各处战斗细节,头脑中很快形成了一幅立体的战场形势图:杰利科的这支主力编队,战列舰数量明显少于德国舰队,但他的超无畏舰每一艘都是非常难啃的硬骨头。如果把这一晚的海战比作一场盛宴,贝蒂战巡舰队就是一盘可口美味、易于消化的鱼子酱,正适合餐前开胃;伯尼的老式无畏舰编队是一条鲫鱼,肉质鲜嫩但鱼刺众多,需要花费一番功夫才能解决;而杰利科的主力无疑是这场盛宴的正餐,一份浓香四溢的烤羊排,洒满了孜然和胡椒,呛鼻、灼手,而且肉紧骨硬,必须手口并用、不遗余力,方有机会享受这营养充分、嚼头十足的美食。

在夏树眼里,大英帝国举世无双的强大舰队已然成为德国海军的美味佳肴,可海战的过程远比吃一顿大餐充满波折和悬念。一贯谨慎的杰利科居然亲率旗舰“铁公爵”及一艘乔治五世级战列舰杀入德国舰队的阵列,差点把德国海军第一流的主力舰——“凯瑟琳”号,一举击沉。现在,四艘德国无畏舰近距离围攻一艘乔治五世级,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四分钟,至少有十发大口径炮弹和数量难以估计的副炮弹直接命中,但它左冲右突,看起来依然战力不减。

遵照先前的战斗指令,配属第3战列舰分队的两艘老式无畏舰已分别从“国王”号前方和后方海面穿插而过,兰斯的利剑傲然出鞘,夏树相机立断地展开微操——以前部探照灯向“凯撒”号发出右转指令,本舰随之右转,以后向探照灯给“阿尔伯特国王”号发送灯光信号,令其紧随本舰机动;以右舷信号灯向实施穿插攻击的“赫尔戈兰”、“奥尔登堡”、“威斯特伐利亚”等舰发令,要求它们保持编队继续前进,必要时不惜采用撞击战术牵制对面的英国主力舰艇。

在这个通讯技术并不足够发达的年代,夏树的战术微操实际运用起来难度极大,如何准确辨别灯光信号就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幸而公海舰队在开战前有充分的准备时间,而这场雨暴的到来也迫使双方舰队在极为狭小的海域展开厮杀,相隔数百米,通讯兵们还是能够辨认出与己对应的彩色信号灯——发出信号者只需在探照灯前放置或红或绿的淡色纸片,再加上适当的战前演练,理应能够达成预期效果。

在夏树的注视下,前方的“凯撒”和后方的“阿尔伯特国王”相继右转,而在临时旗舰转向之后,他下令向“路易波特摄政王”号发出信号,解除先前保持阵列的命令,让它用全舷火力对付已经转向撤离的“百夫长”,而此时的“莱茵兰”和“图林根”简直就是两艘身形略小一号的护航舰,它们一左一右地陪在“百夫长”左右,用凶悍的炮火不断轰击这艘遍体伤痕却依旧在坚强奋战的英国战列舰。

几乎只是一转念的功夫,体型雄武的“百夫长”号已是焰光频闪、浓烟冲天,五座主炮塔似乎已有三座哑火,舰上的副炮所剩无多,以望远镜看去,从舱门和破损处窜出的火舌舔舐着每寸甲板,整艘战舰已沦为人间炼狱,“凯瑟琳”号曾经蒙受的创伤不仅如数奉还,看样子还给付了丰厚的“利息”。

枪弹可及的战场彼端,在炮火、照明弹以及探照灯的映照下,以四艘超无畏舰压阵的英国无畏舰群早已显露身形,这些主力舰艇虽未追随旗舰直刺对方阵列,却也在交战过程中对德国舰队施以重压。它们的炮火一度让“阿尔伯特国王”号的指挥通讯系统陷入瘫痪状态,使德国舰队无法集中精力对付强行穿插的“铁公爵”和“百夫长”。当“百夫长”陷入德国战舰的围攻之时,英国舰队又将炮火集中于“路易波特摄政王”号和“莱茵兰”号。结果前者挨了两颗大口径穿甲弹,右舷装甲带被撕开了一个大裂口,经紧急损管和平衡注水才勉强脱离险境,而后者的运气还不算太坏,英国人的重磅炮弹只打穿两处煤舱,爆炸引发的火势很快就被扑灭。

乍一开始,德国舰队航向正南,而英国舰队由西南朝向东北航行,经过十余分钟的交战,英国舰队已处于德国舰队航路后方,饱受德国舰队炮火打击的“百夫长”号为避免在不利阵位同“莱茵兰”号的发生碰撞,连续转向而独自落在了后头。处境不妙的“百夫长”号仍在苦苦支撑,而率队突击的英国旗舰“铁公爵”号这时候却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