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夏树和露易丝从伦敦乘火车东行至肯特郡的大韦克灵,这里位于泰晤士河口北岸,有着笔直平坦的海岸线和田园式的海滨风光,更重要的是,大量参赛船艇集中于此并不影响泰晤士河上的繁忙商业航线。这日已是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天,主办方划定的赛艇停泊水域已有好几百艘船艇,它们形态各异、色彩纷呈。那些专业竞速赛艇就像是古罗马战士,铠甲光亮、肌肉发达,浑身上下没有多余累赘;私人游艇看起来像是穿睡袍者,给人以懒散臃肿的感觉,即便卸去了多余的载物,那些用于修饰的木板木条还是加重了不少负担;通常在港口或航道活动的交通艇就像是跑堂杂役,无论衣装光鲜还是邋里邋遢,都无法改变它们结构轻薄、用途单一的本质;除此之外,这里还能看到不少为角逐奖金而临时自制的快艇,它们大小不一,不乏外观奇特的异类。
皇家船舶造修厂派出的参赛人员和装备已先期抵达英国,这支踌躇满志的队伍依然由经验丰富的威泽尔大叔带队。当不少参赛者还在为一顿热饭而四处寻觅时,大叔早租下了带船库的海滨别野,他们的新快艇不必像大多数参赛船只那样风吹浪打,赛前还能进行妥善的维护和检修。
吃着专业厨师烹饪的海鲜大餐,听威泽尔大叔述说与赛事有关的种种趣闻,夏树因为逛了一天街而倍感疲倦的身心终于得到了放松。从到场船艇的状况来看,大多数人都是奔着巨奖而来的泛泛之辈,真正具有竞争力的寥寥无几。不过本届赛事奖金暴增,参赛门槛却没有提高,以至于通过报名的船艇达六百多艘,远超上一届赛艇数量,主办方只好临时修改赛制,将原有的无次序竞速改为预决赛制,所有参赛船艇分为二十个小组展开决赛,每组排名前三的晋级决赛。
干掉了第二份鲑鱼,夏树啜了口白兰地,向皇家船舶造修厂的首席快艇驾驶员发问:“戈德,我们的‘海妖’能在泰晤士河口跑出60节以上的航速么?”
戈德是个有着漂亮鹅蛋形脸的德国青年,他头脑灵活、反应敏捷,平衡能力更是惊人。在但泽外海试航时,他驾驶“海妖”达到过62节的极速,但是北海的天气、海况与波罗的海南部有一定的差别,戈德想了想:“殿下,我不敢保证全程均速能够超过60节,但击败那些臭鱼烂虾夺得冠军还是很有信心的。”
这并不是夏树想要的答案,他转头征询威泽尔的看法。
大叔的回答不紧不慢:“英王杯的赛程是沿着大韦克灵海岸跑一个来回,这几日天气晴好,顺流的一半航程可以达到较为理想的航速。60节……应该不会太难吧!按照正式的赛事记录,超过54节就能够创造新记录,殿下提出这60节航速是有什么特殊考虑?”
夏树笑而不答,不一会儿,侍从通报说瑞典王子古斯塔夫来访。
“这家伙简直是森林里的熊,十几公里之外就能嗅出人的味道!”夏树的调侃语言并无恶意,一旁的露易丝顿时瞪大了好奇的眼睛。路上听了夏树关于旗鱼的讲述,她才意识到自己先前闹了怎样一个笑话。
这栋房子的厅堂和走廊都铺着木地板,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人高马大的古斯塔夫一进餐厅就用斯堪的纳维亚人惯有的高亢嗓音说:“听闻尊贵的德国王子和公主驾临此地,在下不请自来,真是冒昧噢!”
这丫既是瑞典的正统王子,又是皇家船舶造修厂的老主顾,夏树岂有嫌他冒昧之理,笑着招呼他落座。
作为维京人的后代,北欧民族迄今仍保留着勤劳勇敢、粗犷豪爽乃至狂暴易怒的性格,古斯塔夫屁股刚挨到椅子,便毫不客气地抓起一只空酒杯和装白兰地的酒瓶,一气儿倒了半杯,神采飞扬地高举酒杯:“虽然明天我们将在赛场上见面,但这不会改变我们之间的伟大友谊!”
说完,瑞典王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在座的船厂工程师、维修技师、驾驶员乃至威泽尔无有不从,唯独夏树只是笑着轻抿一口。两年以前,他滴酒不沾,进入舞勺之年才稍解禁忌。其实在上流圈子,几乎没有人会闹红了脸强迫别人喝酒,何况是夏树这样一个未成年人。
对于夏树的保留,古斯塔夫早已习惯,他毫不拘谨地给自己又倒了一大杯,在侍从添上餐具之后,他拿起银勺直奔餐桌上的黑鱼子酱而去,然后将这满勺的极品美味塞入大嘴,惬意的感觉在脸上停留数秒,咽下食物,独饮一大口酒,心满意足地嚷嚷道:“嘿,普林茨,你这待遇也太奢侈了!啧啧,真是个会享受的人!”
这满桌菜肴基本上就地取材、现买现做,唯独黑鱼子酱是昂贵的进口货。不过夏树也不辩解,大方邀道:“殿下肯赏脸的话,这几天就都在我们这里用餐吧!”
古斯塔夫听了眼睛一瞪:“那怎么能行!我们瑞典虽不富庶,但宴请朋友的能力还是有的。这一次,我们请了特别擅长料理牛羊肉的厨师,等到明天比赛结束了,殿下无论如何都要带着大家一同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