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人,这就是华夏人……”奚延寿指着门外,哈哈的大笑着。
光州西边,下过了一场暴雨过后,地面上到处都是泥泞,新生的绿草,被马蹄践踏,潮湿的空气,被军鼓卷荡。
被驱赶的,如同牛羊一般的百姓,被长绳捆绑着双手,弯着腰,驼着背,在雨后溅趋毒辣的日光下,如同蝼蚁般密密麻麻的往前行去。
在他们的前方,是从巴蜀杀出的华夏军立下的大寨,火炮从安置好的孔眼伸出,朝着他们的方向,漆黑的,无言的,带着这样的季节本不该有的肃杀。
呼呼地展开的军旗,上面绣的是一只黑色的大鸟。军旗下,手持长兵器的蛮将整装待发,有战车推出,有战马嘶鸣。
越来越多的百姓被驱赶而来,沉默着,压抑着,没有反抗,甚至已没有人哭泣,从什么时候起,习惯了这样的摧残?谁也说不清楚。被屠杀的,被虐待的,周围的人都是这个样子,自己又还能够做些什么?
内中,也有人愤怒,想要挣脱被捆绑的双手,反正都是死,至少能够死得有勇气一些。然而那仿佛将这个世界的其它所有事物都隔绝在外的死寂,如同无声的浪潮,裹挟着他们,迫使他们迈开越来越沉重的步伐,向前,不断的向前。直至思绪被清空,所有的一切都被清空。
后方的高台上,出身于淳欣部的大将李胡,看着从四面八方,不断驱赶而来的、无助的百姓,看着他们被驱赶向前,涌向那些试图拯救他们的南方兵将,发出豪放的笑声:“华夏人,这就是华夏人!”
在他的周围,一阵哄笑。
更后方的远处,城池之内,“鹘后”月理朵安静地坐在府中,剥着葡萄。
府外的石地上,颤颤抖抖的人们,用清水泼洒着地上的血水,这些都是被鹘后杀掉的、天孝军里无能的官员和将领。这些人,原本都是华夏的一员,对待底层的百姓和其他反抗势力的时候,一个个残忍得令人发指,被鹘后屠杀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敢反抗。
有蛮兵不屑地想着,这就是华夏人。
府中的月理朵,却是漠然的。
抬起头来,她看向了窗外的光芒,方形的窗口,有迷蒙的光芒透入,外头的天空,到底是什么颜色的?从这样的一个角度,并无法看个明白。
不知不觉间,想起了遥远的过去,那片浑浊而又漫长的岁月里,对那朦朦胧胧的一线光芒的渴望,是她生命中唯一的期待。
没有喜悦,也没有忧愁,更多的是朦胧的好奇,想要知道,那一丝光线之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天地,想要知道,这样的天地中,还有多少像她一般的存在,想要知道,那个人是谁……是了,那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那样的东西叫做“人”。
那是她记忆中遥远的岁月,到底过了多久?从后来的推算中……大约是一千多年了吧?漫长的、成长的岁月里,她成功的来到了,这一片光明的天地,却已无法知道,这样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也许,以前的那个朦胧的,向往着那微弱的一线光芒的她,才是生命中最幸福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