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慧挽着宗镇磊的胳膊,朝塔院走去。她边走边悄悄留意四周,但并没有发现盯着他俩的特殊目光;她几次想跟宗镇磊说在寺院里感受到异样目光的事,然而见到宗镇磊在道上走着,手里的相机还忙着对景物拍照,便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了。
两人到了塔院,宗镇磊一见双塔,忽然想到上次来这里没有注意到双塔的另一个问题:既然两座塔连线的东南走向有寓意,那么,两塔连线的西北走向会不会也有特殊的寓意?
他围着宣文佛塔转到了塔的西北方向观察,只见阳光下,宣文佛塔在三圣阁的东墙留下了高大影子;他看着这个曾名为观音阁,由于里外的九莲标识,已被他称作“九莲观音阁”的建筑,默默地想,宣文佛塔影子与“九莲观音阁”的结合,难道这就代表塔的西北走向寓意?但又觉得似乎过于简单了。
这时他留意到,在三圣阁侧面的山花砖雕图,被宣文佛塔影子遮了一半。中国传统建筑中由歇山式屋顶两侧山墙上形成的三角形墙面的一种装饰纹样,被称作山花;他上次来就注意到了这幅山花砖雕图,当时就觉得非常美。现在站在塔基处往寺院里的三圣阁看去,这幅山花砖雕是视线范围中最大的一幅砖雕图,图中攀升的卷曲线条,紧凑的结构,让人感觉在华美之中又蕴含了一份别样的韵味。
宗镇磊拍了几张被塔影挡了一半的那幅砖雕照片,便停下手端详起来;在塔影下,那幅砖雕图被半遮颜面,由此增添了一份神秘。他想象着,每当太阳升起时,塔影便从南向北逐渐覆盖在这个砖雕图案上,犹如将它蒙上一层黑色面纱;随着太阳的移动,面纱又会缓缓揭开,让那图案得以还回真相。
这个景象肯定是自这座寺建成以来就存在,他不知这现象是无意还是有意造成的。
他思维活跃起来:这个被塔影遮面的景象,会不会是建筑者要引人关注这幅砖雕图而有意所为?如果是,那么,为什么要引人去关注这副山花砖雕图呢?他盯着这副砖雕图看了一会儿,不知该从何处入手去解读。
这时他忽然又想到,虽然宣文佛塔影子起到了提示关注山花砖雕的作用,但那并不是双塔连线的影子,因为双塔连线的影子是不能移动的,只能固定朝向西北;他摇摇头,决定暂时放弃解读砖雕图,思维再次回到两塔连线的西北走向问题。
他放眼朝西北方向望去,这个方向是这座城市的中心地带,再往前是绵延的西山;他把目光收回来,觉得自己并没抓住实质,反而扩延得有些不着边际了。
李如慧绕塔拍照了一圈回到宗镇磊身边,打断了他的思索:“看什么呐?这么入神!”
宗镇磊说:“我在看双塔的西北走向,我觉得,这个走向应该与两塔连线的东南走向一样,也有重要的寓意;不过,还没看出来。”
李如慧拍了拍照相机说:“我拍照完了,刚才我一边拍宣文佛塔,一边就想到第一次的视频汇报会。”
宗镇磊看了一眼她,点头说:“我知道你想说的事,你是说咱们对永祚寺初次考察的见解吧?”他指的是在第一次课题进展汇报视频会上发生的事。
那次会上,宗镇磊综合了他俩意见,分三点阐述了对永祚寺考察的认识:
一是从《晋书·正旦大会行礼歌》“保兹永祚,与天比崇”解读,“永祚”之意与皇天帝业或国运关联,所以永祚寺应不是单纯意义的佛寺,或与皇室有关。
二是据时任山西监察御史苏惟霖撰写的《敕建永祚寺宣文宝塔舍利碑记》,该碑标题中“敕建”二字,通常是指建此建筑时上报了皇上,皇帝口谕准建,建设费用自筹,所以,皇帝应该知道本城皇族起建这事,可以认为起建行为“涉皇”。
三是妙峰禅师建的宣文佛塔,从塔的正门朝向和双塔连线走向均指向东南,而东南方向有晋王祖陵的“正地”这一现象来看,起建第二座塔以“东南崇拜”的可能性大于“纠斜”,所以,建宣文佛塔的意图,应该有崇拜皇室先宗、祈福国运保佑族裔的意涵。另外,从含有九莲的砖雕看,这座寺应该与被称为九莲观音的李太后有关。
由此结论是,永祚寺院虽然是晋王让建的,但从寺内的砖雕来看,这座寺与李太后似乎关联密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