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以熊炳章的身份,他完全可以在皇帝跟前讨个情面,缓上一年半载,甚至是要下这座府邸也未尝不可能。但熊炳章没有。
他唯一的要求就是移走这颗他十分喜爱的桂树。
土坑至少有一丈见方,最深处也有一丈,桂树的大半边树根暴露在外。树干上被一条条绳索拉拽着,让它不至于猝然倒下。
刚刚从坑中上来的管家一身的土,“老爷,这树根子还很完好,以后肯定是能活。”冬去春来的季节最是适合移植桂树。这是千百年来的经验之谈,用后世的观点来论,那就是这个月份是桂树的休眠时节,桂树处在休眠状态,移植后不久,气温回升,大地回春,活动力转强,易成活。
熊炳章的小儿子熊文鑫静静的站在老父亲的身后,静静地看着这棵桂树被人一点点的挖了根。熊文鑫知道为什么父亲这么牵挂这颗桂树。当初,也就是五年前,他们一家人搬入这座宅子前的时候,这颗桂树本来是要处理掉的。因为这株老桂,夏天的时候绿叶子落光了,秋天也没有开花,大家都以为它已死了。但上一任的内阁右次辅感伤于自己的政治生命的即将结束,就如这死掉的桂树一样寂寥,悲怜之下愣是放任这颗已经病死的桂树待在院子里。
可谁也没有料到,就在新的一年,春天到来的时候,这颗已经死掉的桂树又生出了绿叶。
这是对上一任右次辅的嘲笑,却也是对熊炳章的赞美。从此,这颗老桂树就成了府邸中的一个宝。
而现在,前任内阁右次辅所面临的遭遇,熊炳章也要直面了。他没有退缩,直接做出了彻底退下的决定,资政院也不玩了。熊炳章希望他的这样做可以给他所认定的继承者,在皇帝跟前多增加一分。
“老大人……”
郑闻也站在旁边,看着这颗象征着熊炳章‘政治生命’的老桂树移植搬家,虽然他也很希望自己能够来到这座宅院居住,成为熊炳章的继承者,但内心里也不免有那一丝伤感。因为他也免不了要有这么一天,‘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啊。
郑闻可是陈汉的老资格了,也是江浙人,是绍兴人,早年为满清淮安知府的师爷。但郑家是小门小户的寒门子弟,而郑闻发家之后也很少回绍兴,或者说郑闻把自己家族的根按在了南京。
当年复汉军攻取淮安的时候,郑闻没能逃掉,就乖乖的投降为复汉军效力,而后他很轻松的就爬上了扬州知府的位置,不过一开始的时候陈鸣并不信任他。
因为陈鸣觉得他这个人贪生怕死,人品不行,但郑闻十多岁中了秀才就出来当师爷,当过十好几年的幕僚师爷,处理起各种杂务来是得心应手,属于没人品有才干一类的。且当时的暗营对他的长久监视中,也没有发现郑闻与清军细作有勾搭的迹象。陈鸣那是现在虽然还不能完全的相信他,却也用他的才。所以郑闻扬州知府的宝座也没干几天就被转到了九江知府的任上。
随后郑闻又一步升上了江西巡抚,当时这种现象很多,从知县一步迈上知府,从知府一步迈上巡抚。不知道的还以为陈汉官场上的制度,就知县升知府,知府升巡抚呢。
可是郑闻的官路虽然坦荡,但他先天根基不稳,又早早的在陈鸣脑子里种下了不好的印象。郑闻足足转任三省,才被陈鸣提入中枢,然后在柳德昭时代得了一个农牧林水产大臣的位置,到了汪辉祖任上就被一脚踢到了南明州,是去年中才回京述职。而也就是那个时候,陈鸣才给了郑闻一个示意,下一任的内阁他可以努力了。
要是郑闻谋求的不是次辅,而是八位内阁大臣中的一位,哪怕是民政大臣或是财政大臣呢,那都有很大的把握。但郑闻不甘心再任一届普普通通的内阁大臣,别看内阁的十一个人,每一个在陈汉都是万众瞩目的明星,但内阁大臣与内阁大臣之间也是差距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