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赫纳宫外的港湾,森立的塔楼和靠海城墙下,是所半圆形,与海浪相连的大船坞,无数蝼蚁般的奴工、战俘和罪犯,齐声唱着能与涛声抗衡的愤怒歌声,拉着如蛛网般细密的纤绳,将一艘庞大的坐船缓缓朝船坞里牵引。在大船坞的四周,全是木材作坊、铆钉作坊和缆绳作坊,里面铁锤和铁砧爆发的声音,一阵又是一阵。
“皇帝给予我乘坐这艘船只的权利,并给了我路引。”站在大船坞的顶端城门前,俯瞰着夕阳下的金角湾尽头,彼得转身指着脚下的情景,对立在他身边的高文说。
“我们俩并不需要这么气派的船只。”
“这是罗马皇帝的伎俩,他们总是虚张声势,他们还会在朱昆蒂娜宫的使节公寓内,拿着一堆金砂,假装当面给小吏发薪饷,故意让外国使节看见,来给人以帝国富足无比的错觉。”彼得笑笑,而后在掀起的波涛声里,他拿出了路引,“不过高文兄弟,可惜了,皇帝给我的路引,只有一个。”
高文愣住了,他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你留在这里,留在这座万城之女皇的羽裳之下,而我回去,没必要信守诺言了,一切都是主的安排。”彼得说完,缓缓将路引收入到匣子里,“也许三年后,我们能再度相会,到时候你可以完全尊重自己的意愿,再继续选择下去,要不留在君士坦丁堡,要不与我一起去参觐主的陵墓。”
“朝圣是不会成功的,或者说,你理想当中的行动是不可能成功的。相反的,只有博希蒙德那样不择手段的铁血首领,才能在你鼓动的朝圣活动里捞取好处。”高文忍不住,“对于你的希冀,在未来是无法实现的。”
彼得听到了这句话,微微笑着,举起了胸前的朴素十字架,横在了自己的下颚,“上帝就是未来,不对吗?如果因为这些,我们就放弃追求的话,那么我就不配带这个东西了。”
“可是!”
彼得举起了手,放在了高文的额头之上,示意他不必再劝说下去,接着他从行李卷里取出了那块完全发硬的面包,对高文说,“它是主的圣体,虽然这里没有红色的酒水,但你吃下去罢,当作我俩的诀别。”
高文慢慢举起了那块,当年他与彼得在尼西亚相遇时,从尸体上搜罗来的面包,咬在了嘴里。
接着彼得,忽然在他额头上画出了个十字,波浪声再度在脚下的防波堤前爆裂而起,“其实高文兄弟你欺骗了我,你根本就不是个受洗的信徒,是不是?”
咬着面包的高文眉毛一动,他不知道彼得是如何,或者是何时看穿的。
“因为被丹麦公教会洗礼的信徒,是不可能在圣餐礼上吃这块发酵过的面包的,公教会的圣餐面包都是没有发酵过的。”彼得说完,便收起了手指,“不过没关系,我已经说过了,我只是个关心未来的人。”
接着他便握紧了手中的枣木杖,“保重,祝安好。还有,你的那把佩剑不要轻易使用,不然会让你坠入深渊的。”
高文俯身看去,他的磷火之剑的剑柄上,晃悠悠挂着彼得的琥珀念珠,这大约是他临别的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