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他手底下那几个窝囊废?除了干些下三滥的江湖勾当,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史弘肇也一口干尽了盏中残酒,满脸不屑地回应,“行了,你尽管放心去,汴梁这边交给我。他一天不改这混账性子,老子便一天不会将大权交还给他。大不了,等他有了亲生儿子之后……”
“化元,休要信口胡说!”杨邠听得心里不是滋味,立刻出言打断。“陛下年幼气盛,难免会受奸佞所惑。但我等身为托孤重臣,尽各自所能辅佐于他,让他亲贤臣,远小人便是。相信假以时日……”
他的话也没来得及说完,便被王章大声打断。“不等了,假以时日,呵呵,以后的事情,几位老哥多费心吧!王某是不想再管了。王某已经给陛下上表,乞骸骨还乡!我等是臣,陛下是君。君可辅,臣自当鞠躬尽瘁。君身侧另有高明,臣又何必留下来碍手碍脚?”
“王南乐!”没想到王章这么干脆就拆自己的台,杨邠顿时脸色一黑,回过头,喊着对方的雅号提醒,“先皇对我等的大恩……”
“激流勇退,也是报恩方式的一种!”王章翻了翻眼皮,懒懒地回应。随即,又迅速将头转向郭威,压低了声音提醒,“到了邺都之后,安置停当,就尽快将家眷也接了过去。汴梁虽然繁华,却物价腾贵,实在不是什么易居之地!”
“那是自然!”郭威原本就有类似打算,只是碍于朝廷规矩,不能立刻付诸实施而已。听了王章的提醒,笑着向大伙作揖。“犬子顽劣,平素还请几位哥哥多加看顾。”
“包在老夫身上!”史弘肇毫不犹豫地朝他自己胸口指了指,大声承诺,“放心,家门肯定给你看好了。什么时候有了空,什么时候你就派人回来接。若是令郎和其他家眷们少一根汗毛,你就拿老夫是问!”
“令郎聪明好学,品性善良,绝非给父母惹事之辈!”宰相杨邠笑着拱了下手,顾左右而言他。
跟郭威的交情归交情,但朝廷的规矩却不能因人而改。郭威以天雄军节度使身份出镇邺都,却没有交卸枢密副使职务,原本已经开了中枢和地方职位兼领的先河。今后凭着手中的枢密使印信,无须通过朝廷,他就能调动整个黄河以北的兵马和钱粮。如果再让他把家眷也都接了走,汴梁这边,就对他失去了任何控制能力。一旦哪天他野心膨胀……
“嘿!”王章忽然发出一声冷哼,不是针对郭威,而是针对宰相杨邠。
后者立刻羞得面红耳赤,拱了拱手,期期艾艾地辩解:“文仲,非杨某多事。杨某既然身居相位……”
“理应如此,杨兄不必多说,小弟心里明白你的苦衷!”郭威笑了笑,侧开身子,以平辈之礼相还。
亭子内,先前还依依惜别的气氛,瞬间掺入了几丝多余的味道。令兄弟几个,再也没有理由继续依依惜别。相互又行了个礼,然后挥手各自离去。
数万大军带着粮草辎重出行,当然不可能走得太快。第一天到了陈桥驿,就扎营安歇。第二天花了一整天时间渡过了黄河,然后又在北岸扎下了大营。第三,第四天,又是每天以不到四十里的速度迤逦向北,如是足足走了大半个月,才终于来到了邺都。
同一天从汴京出发的信使,却比大军走得快许多。沿着驿站不断地更换坐骑,只用了四天,就把中书省召郑子明的回去述职的命令,送到了沧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