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哥哥,他终究才只有十岁而已。你犯不着跟他过于认真!”
“唉——”韩匡嗣长长地叹了口气,顺势坐在了地上,用力摇头。“不气,有什么好气的?他从小就跟在晶娘身后寸步不离。我杀晶娘,他心里不恨我才怪。能忍到今天才发泄出来,已经不易。换了别的孩子,说不定早就在内宅里哭闹不休了!”
都被气得摊在了地上,居然还想着替自家儿子开脱!这份护犊之情,也真令人钦佩!韩匡美和韩匡献两个,顿时明白自己先前是瞎担心了一场,双双笑了笑,轻轻点头,“是啊,一般孩子的话,早就哭闹不休了。也就是姚哥儿他,人小鬼大,可以把心思藏得这么深。”
“我当年杀晶娘,是迫不得己!”韩匡嗣却没有跟着大伙一起笑,忽然又板起脸,郑重补充。“当时耶律刘哥和他的亲信就在旁边,我的南院枢密使的位子尚未坐稳,皇上对我也颇有猜忌。一旦有人将晶娘的事情捅出去,咱们韩家必然大祸临头。”
类似的话,他早就跟家中几个顶梁柱解释过许多遍了。韩匡美和韩匡嗣也早就认同了这个解释。然而今天,同样的话再从韩匡嗣嘴里说出来,听在匡美、匡献哥俩耳朵里,却别有一番滋味。
哥哥老了,已经远不如当年那样霸气、自信。而韩家所面临的危机去,却远未被摆脱,虽然兄弟几个刚刚出手干掉了隐藏在身边的敌人。
想到这儿,韩匡美拉了一下自家哥哥的手臂,大声说道:“哥,晶娘的事情就别再提了,你做得没错,换了我和匡献,恐怕也得痛下杀手。咱们继续说正事儿,卢家被干掉后,燕都城内再也没人能威胁到咱们。但皇上那边,总得给他一个过得去的说法。”
“说法不就是现成的么,卢家勾结刘汉。家里有好几个人在刘汉做官,往来书信也抄出了一大堆!”知道韩匡美出自一番好意,想岔开话题让自己不再伤心,韩匡嗣勉强笑了笑,顺口说道。
“可,可是我怕皇上,皇上不肯接受这个理由。”韩匡美被韩匡嗣的轻描淡写口吻,弄得微微一愣。皱了皱眉,继续补充。“咱辽国做官的汉人,有几家在南边没有亲戚?鲁国公当年,还逃回去过呢,太祖却待之如故。”(注1)
“太祖是太祖,今上是今上!”韩匡嗣闻听,依旧不当回事,又笑了笑,淡然回应。
“大哥的意思是说……”韩匡美和韩匡献两个,有些跟不上韩匡嗣的思路,齐齐皱着眉头追问。
“今上的位子不稳,所以始终疑神疑鬼。”韩匡嗣迅速朝四周看了看,用极低的声音迅速给出答案,“当年他下令诛杀赵延寿,并不光是因为赵延寿实力大降,已经彻底失去了用途。而是他还怀疑赵延寿跟耶律李胡勾结。同样,他对咱们兄弟,一直也不太放心。所以最近一直找各种借口扶持卢家。”
“那,那咱们抢先动手把卢家给灭了。不更令他,令皇上猜忌了么?”韩匡献本事远不如另外两人,听了韩匡嗣的话,忍不住低声追问。
“咱们无论怎么做,都无法让皇上不再猜忌。但灭了卢家,至少可以让他在幽州这边找不到替代咱们的人!”韩匡嗣失望地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声补充,“同时,还可以清楚地告诉他,如果他逼迫太急,咱们完全有可能割地自据,甚至直接卷了幽州投奔刘汉!”
一番话,说得声音虽然低,听在韩匡献耳朵里,却宛若滚滚惊雷。杀光卢家满门老小,不光是为了抢先一步剪除隐患,居然同时还是为了立威!而威胁的对象,居然是大辽国的皇帝,并非朝中的其他政敌!万一惹得皇上发怒,派契丹大兵来攻,韩家难道真的要举起反旗?可眼下韩家的实力刚刚经过了一场巨大的损耗,即便献了幽燕各州给刘汉,又怎么能保证在刘汉的救兵赶来之前,不被契丹大军碾成齑粉?
“匡献,你怕了,是吗?”见了他脸色惨白模样,韩匡嗣忽然站了起来,沉声问道。